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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文心雕龙——芳华离殇】 【豆豆鞋之恋】 【038】【一次性完结】【征文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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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动物园男孩
2023年11月14日独发于第一会所
禁止转载
字数:145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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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终于写完了!!!本来是想再多检查几遍再发出来的,但是征文都
快结束了,还是赶快发出来吧。

  纯爱喜剧,可能有一点微微绿,但不是绿文的那种绿,不过如果是一点都接
受不了的可以不看这篇了。我不想剧透太多,但我保证这是一个开心的故事,也
有一个开心的结局,放心观看。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给我点个赞吧,请允许我在这里卖个惨,哈哈,这篇文章
写得相当不容易,尤其是最近一两个月,学校开学了,我住宿舍里,由于不能让
室友知道我在写黄色小说,我都是躲在上铺偷偷摸摸地拉上帘子写的,白天上学,
晚上写小说,太憋屈了,也太累了。

  我终于写完了,也终于能好好睡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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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精神小伙诞生记

  十八年前的葫芦岛,在一个宁静的夜晚,老李家诞下一个男婴。

  要我说啊,这婴儿与婴儿的区别,比人与屎壳郎的区别还大。

  这位小宝宝天生就与人不同,别人刚出生都是一阵啼哭,他就不哭,接生的
护士拍了他屁股一下,他还是不哭,后来前前后后拍了好几下,他才憋了几声哭
声出来,好像一出生就非要跟所有人较劲似的。

  更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是,这个小宝宝额头的正中央有一块淡棕色的胎记,有
人说像一片树叶,还有人说像一块槟郎,还有人说,这好像就是传说中的天眼。

  这孩子长大指定不一般,众人议论。

  有人说他能通灵,也有人说他是神童,甚至有人说他是菩萨转世。

  只有我知道真相,他们都猜错了。

  如果我告诉男孩的母亲,你儿子十几年后注定会成为一名精神小伙,他妈会
不会气得把这孩子当场塞回去回炉重造呢?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对!一定
是这样!我要重新怀他十个月,我要改他的命!

  应该不会这样吧。

  他妈一定会一脸迷茫,「啥是精神小伙儿?」

  对啊,啥是精神小伙呢?十几年前还没这个词呢!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讲一个精神小伙的故事。

             * * * * * * * * *

  男孩的爹妈想给这孩子起一个既文雅、又接地气的名字,企图在伸手不见五
指的夜里追求一种五彩斑斓的黑,最后他们想破了脑袋,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叫
李文财。

  在接下来的十几万字里,你会看这三个字看到想吐。

  这就是我们故事的男主角,他出生于2001年4 月1 日,家住葫芦岛兴城市徐
大堡村,他的身份证号是……我不告诉你。

  随着他的一天天长大,他额头的那块胎记越变越淡,最后逐渐消失了。

  再也没人说他指定不一般了,他真的很一般。

  正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话真不假,他生来就是个慢半拍的命。

  你要说他惨吧,那也不至于,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在一个平凡人家快
乐成长,吃喝不愁,没经历过什么重大变故。但你要说他不惨吧,他刚出生的时
候由于大脑缺氧,落下了一点儿后遗症,智商会比同龄人略低一点,倒也勉强卡
在正常范围内。

  如果你喜欢他,你会觉得他呆呆的,也挺可爱,但你要是烦他,你肯定会说
他是个弱智。

  正常应该六岁上小学的,可惜李文财这孩子开智晚,父母怕他跟不上,就决
定晚一年,结果李文财七岁那年又得了大脑炎,只好再缓一年。

  可怜的孩子,这辈子算是跟脑子杠上了。

  李文财八岁才上小学。

  往往在学生时代,有几类学生最容易成为校园霸凌者的取乐对象。

  第一种,性格过于软弱内向的;第二种,有身体疾病或者残疾的;第三种;
脑子不太好使的。

  李文财属于哪一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上小学的时候,班级里欺软怕硬的那群人就没少打过李文财这个傻小子的主
意。

  但傻人有傻福,李文财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被人欺负了。

  你把他桌子掀了,他二话不说把你桌子也掀了,他以为你跟他闹着玩呢。

  你往他头上扔毛毛虫,他下课之后立马跑到操场花坛里挖出来两条超大号蚯
蚓放你文具盒里,然后笑嘻嘻地把文具盒递给你。

  「你咋直道(知道)我喜欢抓虫子啊?我姥爷害(还)专门养那种泡酒的大
蜈蚣呢!这老长!下次我带你去找我姥爷,咱俩一起带手套抓,那大蜈蚣咬人老
疼了。」

  伤敌一千,自损一个亿。

  从此以后,班上再也没人敢欺负李文财了。

  然而,身体上的霸凌免了,语言上的戏弄依旧难逃。

  在农村,有两类人是说人闲话的主力军。

  第一种就是村口的中年大妈和老太太,搬个小板凳往路边儿一坐,扇着扇子,
一唠唠一天,你可千万别小看她们,村里人所有的机密她们都知道,堪比特务。

  你要是进过城,那恭喜你,你绝对是她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哎呀那不老刘家儿子吗?他儿子以前上初中还拉裤兜子呢,现在咋都提上
车啦?租的吧?啊,买的啊,是贷款吧?啊,全款啊?二手的吧?大事故翻新的
吧?啊,新车啊?他哪来的钱买车啊?啊,搁哈尔滨做生意啊,那能是啥正经生
意吗?唉你看他领回来内个对象儿,这女的一看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这都穿的
啥啊,你看着吧,他下次回来这对象儿指定得换。」

  她们总是能在你这次回村和上次回村之间找到你身上细微的变化,从而大做
文章。

  老公,你看看我今天哪里不一样?

  哪不一样?是口红色号不一样?还是今天化的眉型和昨天不一样?你要是真
找不出来,不妨问问村口那帮特务。

  第二种,就是刚步入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们。

  这帮人的闲话覆盖范围不如村口中老年大妈们广,但是往往更下三路。

  初一那年,李文财十四岁,正和小伙伴们一起撒尿,大家意外地发现他的鸡
鸡比其他男生都大一号,不仅鸡鸡大,蛋蛋也大,尿得也比他们远。

  于是大家给李文财起了一个有点拗口的外号:小脑萎缩的牛子超人。

  后来可能大家觉得这个外号太长,索性直接叫他牛子超人。

  牛子超人,天天「超」人。

  只要在班里或者村子里碰到他,大家就一起大喊:「牛子超人来啦!」

  若是遇到了性格软弱害羞的女生,他们就告诉她:「你长大了就跟李文财内
个大傻子结婚,他鸡巴老大了,等放学我把他裤子扒下来给你看看,到时候你俩
一天到晚啥也不用干,就让他把你按在身下一顿爆操!让他给你操晕过去!」

  「天色晚了,咱俩放学一起走吧,我保护你,小心牛子超人突然从草丛里蹦
出来强奸你!」

  李文财只要一进班,他们就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女生,一脸淫笑地说:「你
老公来了。」

  就这样,李文财的鸡鸡很大这件事,不仅男生们都知道,女生们也都知道了。

  其实李文财也挺委屈,他一向憨厚老实,从未对任何一个异性有过言语或身
体上的骚扰行为,但就是由于这些流言,所有女孩都把他视作性变态,对他敬而
远之,不愿和他说话。

  小小的童年,大大的烦恼。

  李文财的异性缘出奇地差。

         第一章:先擦鼻涕后提裤,从此走上社会路

  从儿童到少年,男孩们一天天长大,嘲笑他是牛子超人的人越来越少了。

  也许是他们逐渐意识到那不是可笑的身体缺陷,而是一种骄傲的本钱。

  可即使这样,女孩们依旧记得那些曾经的谣言,不需要铁证如山,不需要信
以为真,你只需要戒备他,怀疑他,再把你的猜疑讲给周边的人听,就能把他的
桃花运斩得干干净净。

  其实他上初中的时候暗恋过自己的前桌,但人家喜欢的是他们班班长,班长
学习好、人缘好、兴趣爱好也丰富,但李文财除了会对着人家傻乐之外啥也不会。

  她总是对班长很热情,对自己很冷淡。

  这个真相是他过了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我咋感觉你总是不高兴呢?我天天逗你玩儿你咋不笑呢?」

  「我不笑是因为我本来就不爱笑。」女孩回答得很冷漠。

  你猜猜李文财怎么回复人家的?

  「你不爱笑没事儿,我挺爱笑的。」

  初三的暑假,李文财在客厅里帮他妈剁肉馅,妈妈一边追剧一边擀饺子皮。

  他妈正在看《甄嬛传》。

  「来了几天了,朕都没看你笑过,若是觉得宫里拘谨,朕得空就带你去圆明
园住些日子……」

  「皇上忙于朝政,不必为我烦心,而且我不笑,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笑,并
不为别的。」

  「其实你不笑更好看。」

  「这皇上也真是,」妈妈把面团擀成薄饼,盯着手机屏幕吐槽道,「人家不
是不爱笑,人家那是不爱对你笑,咋那么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

  「啊!」李文财突然大喊一声。

  「咋的了?」

  「没啥……切住我手了。」

  妈妈赶紧把擀面杖放到一边去,抓住李文财的手,「来我看看来……啊你这
不没啥事吗?这不就一个小口子吗?你喊那老大声我寻思你给你手直头(指头)
剁了呢。」

  「嗯……」

  「你上水池那儿拿凉水冲冲去,然后电视机下边儿第二个抽屉里有创可贴。」

  厨房里,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冲洗着李文财的手指,他反复想着刚才电视剧
里的台词。

  水柱被手指肚子劈成了两拨,就像一对形同陌路的爱人,今后要走向不同的
人生。

  我不笑,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笑。

  就这样边想边发呆,一直站在水池前,站了好久好久。

  「你赶紧的吧,咱家这月水费你付啊?再不去伤口自己愈合了。」妈妈挖苦
道。

  「嗷。」李文财拧紧水龙头,「来了。」

  李文财慢吞吞地从电视机下边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包创可贴。

  只可惜,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那种超大号的、可以贴在人心脏上的创
可贴。

  「你不爱笑没事儿,我挺爱笑的。」

  连人大清皇帝都为情糊涂,更何况他牛子超人呢?

  她不是害羞,也不是矜持,她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后知后觉,幡然醒悟,这比一直保持清醒更可怕。

  从此以后,李文财再也不敢追求喜欢的人了。

  暗恋人家三年,终于在毕业的暑假明白这只不过是一场单相思。

  李文财没考上高中,这是自然的事。以他那个拉垮的学习成绩,能考上才是
不正常。

  中考结束后的李文财就天天躺屋里刷快手,那些土味又博眼球的快餐化短视
频成了他唯一的快乐。暗恋的女神遥不可及,这让他郁郁寡欢,如果不让这些无
脑的搞笑视频麻痹自己,他就会觉得悲伤。

  如何把一间屋子填满呢?

  普通孩子用稻草塞满,而聪明的孩子只需拿出一根火柴,让红红的火光照亮
每一个角落。

  而李文财呢?

  暑假的他,每天都葛优瘫在沙发上,通过功放快手短视频里魔性的猴子笑声
填满他家的客厅。

  得益于大数据的「猜你喜欢」功能,李文财很快就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精神
食粮。

  他喜欢看「社会人」拍的视频,他开始崇拜上了那些充满江湖气的网红,他
迷恋上了那份率真,爱上了那些充斥着侠肝义胆的「帮派文化」。

  他们的身上纹龙画虎,他们的嘴里说着社会语录,他们会跳社会摇、会喊麦,
他们喜欢穿紧身衣和豆豆鞋。

  戎马一生,快意恩仇,混社会,讲义气!

  李文财的生命从那一刻起突然有了重量。

  他越看越多,大数据就越推越多,直到他的快手账号终于变成了信息茧房。

  从此以后,成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人」,成了他的人生第一头等大事。

  许多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第一次从长辈的言语中感受到
同辈压力,也许就是从他们身上。

  李文财有个邻居,名叫范鹏,他和李文财一样年纪,打小学习就好,全村人
的希望。李文财晚上两年学,范鹏早上一年学,李文财中考,人家高考,李文财
中考考了250 分,人家高考考了630 分,李文财没考上高中,人家考上东北大学
了。

  自从范鹏金榜题名之后,范鹏他妈天天到处装逼。

  就比如今天,范鹏他妈站在李文财家门口,邀请他们一家去县城里参加范鹏
的升学宴。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李文财他妈只觉得范鹏他妈吵闹。

  「恭喜你呀,惠芳,你可真是人如其名——会培养孩子、教子有方啊!我可
真羡慕你,我们家文财要是有你一半儿努力就好啦。」

  「哎呀,你这是说的啥话呀,我还羡慕你呢,我们家孩子每天学习都可辛苦
了,不像你们家文财天天玩儿,我让他放松放松,可是他自己非要学啊!我拦不
住啊!我看他天天熬夜背书,我老心疼了,我们家范鹏要是有你们家文财一半儿
会玩儿就好啦。」

  两个中年女人笑得眼角都挤出了褶子,实际上心里早已剑拔弩张,悄悄冲对
方翻了无数个白眼。

  范鹏他妈装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年轻的时候嘚瑟自己嫁的老公比你好,
现在又嘚瑟自己的儿子比你儿子优秀。

  「玉婷啊,你也别太难过了。」

  谁告诉你我难过了?我不难过。

  「其实高考也不是唯一的出路,而且你儿子也有很多优点啊,比如……比如
……比如……呃……」

  孙惠芳,你是故意的吧?我儿子有很多优点,比如啥呀?你今天要是说不出
来个所以然,我非得当场给你嘴撕开。

  李文财他妈用笑容等待,用咬着牙的笑容。孙阿姨也用笑容掩饰着尴尬,思
索着能夸奖李文财的词汇,CPU 都烧干了。

  比如我的鸡鸡很大。

  这话是李文财在心里说的,孙阿姨毕竟是自己的长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比如我长得像我妈。」李文财傻笑,「我妈好看。」

  听到这句话,妈妈的笑没有刚才那么狰狞了。

  「孙阿姨,范鹏在家吗?我要去找他玩儿。」

  「哎呀,真不巧啊,文财,范鹏在家背书呢,他学习不喜欢被打扰,改天吧。」

  这是李文财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只要他一跟孙阿姨说要找他儿子玩儿,她
指定不让,而且会快速撤退,仿佛他是个怪物。

  「阿姨,这不都高考完了吗?害(还)学呢,夺(多)累挺啊。」

  「文财,有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阿姨也没有招儿哇,我
们家范鹏儿就是爱学习,那可一刻都不能闲着啊!我先走啦啊,得回去做饭了,
咱们升学宴见!」

  「人上人」这三个字,孙阿姨故意拉了长音。

  让我们来看看升学宴那天发生了什么。

  「妈,你不是说孙阿姨总欺负你吗?咱争取在食量上压倒她,这次升学宴,
咱必须吃回本,咱这桌儿,还有内桌,咱吃不完打包兜着走。我昨天晚上,害有
(还有)今天早上我特意妹(没)吃饭,我都快饿晕过去了,你信不信我一个人
能吃半桌儿。」

  「你赶紧给你那嘴闭上,一会儿孙阿姨来敬酒了你别乱说话。」

  「嗷。」

  过了一会儿,孙阿姨满脸堆笑地走过来了,一件玫红色的刺绣连衣裙,头发
是新烫的卷,脸上还化了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使她什么也不说,那点缀着水钻的裙摆也会像笑声
一样在饭店大厅里飘荡。

  「哎呀,文财也来了啊,今天胃口这么好呢,阿姨挑的菜还行吧?」

  李文财抬头看了孙阿姨一眼,不吱声,炫了一大口梅菜扣肉,鼓着腮帮子像
鱼一样嚼菜,再就着花卷咽了下去,留下孙阿姨自己一个人尴尬。

  妈妈用胳膊肘使劲捅了李文财一下,「叫人啊!人孙阿姨跟你说话呢,你这
孩子咋这么没礼貌呢?」

  李文财看看孙阿姨,再看看自己妈,又吃了一大口花卷,依旧不吱声。

  「不是,你啥意思啊?人阿姨叫你你咋不说话呢?」

  「没事儿玉婷,这么多人呢,别训孩子。」孙阿姨打圆场道,「今天这菜挺
好吃吧?阿姨来给你夹菜,文财,吃啥补啥,来,你多吃点儿脑花儿……」

  「不是你刚才不让我跟孙阿姨说话吗?」李文财嘴里塞满了被咀嚼得稀烂的
花卷,支支吾吾地对妈妈说。

  孙阿姨的脸僵住了,拿筷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脑花差点掉在了盘子外边。

  「那我现在能说话了吗?」

  妈妈无语。

  「惠芳你别介意啊,文财他不是内个意思……行了!憋吃了!」

  妈妈使劲拍了一下李文财的后背,给他拍噎住了。

  「你瞅人家范鹏儿,夺优秀啊,你再瞅你,跟人打个招呼都不会就知道吃
……惠芳啊,再次恭喜你,来我敬你,以水代酒,你是不知道,你儿子太给你长
脸了,我们都老羡慕你了,真的。」

  「玉婷,你要是喜欢985 ,你可以让你儿子也给你考一个呀……哎呀,不好
意思啊,你看我这嘴,我忘了,你儿子没考上高中。我说话比较直,你不会介意
吧?」

  孙阿姨咯咯直笑,那是坏女人的专属笑声。

  妈妈皱着眉头把水闷了,这饮料咋比尿还难喝呢?

  「啊,没事儿,不能介意,咱俩谁跟谁呢……」妈妈恶狠狠地笑,「文财,
你趁着范鹏儿还没开学,你闲着没事儿多去找人范鹏儿取取经,看看人家一看到
晚是咋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知道不?虽然咱没考上高中,但咱争取以后
参加工作了好好干,咱以后不论干啥那可千万不能闲着,等你以后步入社会你就
知道了,那有些人呐,咱也不道是咋回事儿,我看她就是闲的,一天到晚净爱没
事儿找事儿。」

  「玉婷,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自己也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
…你儿子找我儿子……还不一定谁影响谁呢,你说对吧?」

  李文财打了个饱嗝,傻乎乎地望着孙阿姨,「阿姨,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我是差生儿,那我就是墨,范鹏儿是好学生儿……」李文财故作停顿,一脸诚恳,
「范鹏儿是朱(猪)。」

  妈妈正在喝饮料,笑呛住了,孙阿姨那张欠揍的笑脸倒是拉下来了。

  「惠芳,你别介意啊,我儿子说话比较直,你不会介意吧?」

  孙阿姨转过身去,不理他们了。

  「哎呀,不喝了不喝了,我头有点儿晕,先不喝了。」

  旁边有人和孙阿姨说话,要跟她干一杯,她把手挡在杯口,笑得很勉强。

  「喝呀,阿姨,喝!」

  李文财突然站起来,呲着牙冲孙阿姨傻乐,「阿姨,我敬你!」

  孙阿姨翻着白眼,一脸嫌弃地把杯里的酒干了下去。妈妈什么都没说,一个
劲地闷头吃饭,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的胃口突然大开了。

  「妈,那孙阿姨可真能装逼。」

  酒足饭饱后,妈妈和李文财推着二八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不是咋的,范鹏儿考个好大学这都给她狂完了。」

  「其实我感觉范鹏儿也挺可怜的。」

  「为啥?」

  「你想啊,他妈天天逼他学习,都高考完了还让他学,你不感觉他全家人都
魔怔了吗?你说范鹏儿会恨她不?我感觉咱家人比他家好太多了。」

  「你懂啥呀,人家那是望子成龙。」

  「那他是龙,我是啥呀?」

  妈妈似笑非笑地捏着李文财的脸蛋,「你呀,你就是个毛毛虫!」

  「那我是毛毛虫,你会讨厌我吗?」

  「我为啥讨厌你呢?哪有父母会讨厌自己孩子的?」

  「那就……哎呦我!太有排面儿了!」李文财突然话锋一转,嘴巴大张,惊
讶地望着远方,「妈,你看内边儿。」

  李文财他妈朝着李文财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几个外表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年轻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一个个都是细胳膊细腿儿,清一色的紧身衣
紧身裤,脚上全都穿着豆豆鞋。

  「妈,他们是网红,他们搁快手同城上老火了,黑衣服那小子还跟宇将军他
徒弟打过PK!妈你知道宇将军是谁不?老壁(牛逼)了!」

  葫芦岛的夏日并不算特别热,更何况前几天都在持续降雨,但是他们每个人
都把短袖掀到乳头以下,每走几步路就摇头晃脑地拍打两下肚皮,好让路人都见
识见识他们肚子上和背上那些体无完肤的大面积廉价纹身。

  领头的小子身穿黑色关公头像的紧身衣,从他露出的胳膊和肚皮来看,他身
上的纹身面积最大,额头上还纹了一个槟郎状的天眼,他刚把耳朵上夹的烟插到
嘴里,旁边一个穿着旺仔紧身衣的小弟就赶紧过来点头哈腰地护火。

  如此一个微小的动作,展示了他在团伙中的地位。

  「来,妈,你拿着我手机。」李文财把手机递给她妈。

  「你要嘎哈(干啥)呀?」

  「他们快手有几十万粉丝,我想和他们合个影,这拍完发快手得老有排面儿
了。」

  「有啥排面儿啊?」

  妈妈一脸严肃地训斥着,「一帮大老爷们儿整天穿个紧身衣紧身裤像啥呀?
那脑门儿纹得都是啥呀?这都毁容了!谁家好人纹这老些纹身啊?这一个个都瞅
着像刚刑满释放的,就差剃个光头了。李文财,以后出门在外都离这种人远点儿,
你以后要是敢学他们往脸上身上纹这些乱八七糟的,你信不信我给你脑袋拧下来?」

  妈妈使劲拽着李文财不让他过去,回家的路和他们走路的方向正好相反,李
文财就这样恋恋不舍地三步一回头,和他的同城偶像渐行渐远。

  「行了!别看了!你内脑袋都快扭成猫头鹰了!都不是啥好人。」妈妈使劲
拍了一下李文财的后背,「赶紧回家,你推着车子!白长这么大个儿!不知道给
妈帮帮忙。」

  「妈,我突然感觉咱俩有代沟了。」

  「李文财,妈刚才不讨厌你,但妈现在有点儿讨厌你了。」

  女人可真善变。

             * * * * * * * * *

  从那以后,李文财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成为精神小伙的第一步,那就是在穿搭上和他们成为同类。

  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我们的男主人公,他「变身」了。

  李文财爹妈从市里办了点儿事回家,打开屋门的那一刻,被屋里的场景惊呆
了。

  一大股烟味飘进李文财爹妈的鼻腔,随着这一团仙气缓缓散去,更令人吃惊
的还在后面。

  李文财身上穿的正是一度让他妈觉得脑袋疼的穿搭——GUOOI 虎头蓝色紧身
衣,黑色勒裆露脚脖子的紧身裤,一双印着香奈儿标志的一脚蹬豆豆鞋。此番穿
搭,把李文财一百一十来斤的细狗身材勾勒地淋漓尽致。

  自己的儿子正在对着手机搔首弄姿,哦不,是对着手机一顿比划,嘴里振振
有词。

  「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社会没有遮天树,只有一物降一
物,小皮鞋,紧腿裤,我叫文财,你记住……唉?爸,妈,你俩咋提前回来啦!」

  「李文财,你哪来的烟啊?」李文财他妈问他。

  「我爸外套口袋里的呀。」李文财大言不惭地说,顺便捏着滤嘴对着烟屁股
猛吸了一口,装出一副饱经沧桑的老男人模样挤眉弄眼道:「咋样?妈,有排面
儿不?」

  「我真服了。」李文财他妈长叹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那你这衣服又
是哪来的呀?」

  哎呀,看来我妈这是对我的穿搭感兴趣了呀,不愧是我娘,有品味!

  李文财自信满满地指了指紧身短袖上的GUOOI 标志,「这是我在我喜欢的主
播的快手直播间买的,我这紧身衣紧身裤,害有(还有)这一脚蹬豆豆鞋,都是
搁(在)他家买的,咋样儿,妈,帅不?社会不?」

  「来,李文财,妈查三个数,你赶紧把这身衣服给我换了。」

  「为啥呀?」

  「为啥?你说为啥?你瞅你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没有一点老爷们样儿!」

  李文财觉得不服,轻蔑地歪嘴道:「妈,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

  「妈咋到你这年纪啊?啊?我就问你妈咋到你这年纪啊?妈比你大二十来岁,
妈咋到啊?李文财你就一天到晚抱着你那破手机,天天刷你那短视频,那上边儿
一个个儿纹个龙画个虎瞅着都不像好人儿,你瞅你挺大个小伙子越长越回旋。」

  「李文财你你你你……」李文财他爸欲言又止,憋了好半天终于指着他的裆
部说:「你穿成这样儿,你不勒挺啊!」

  李文财得意道:「爸,你懂啥呀,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缩!」

  「那叫能屈能伸,不是这么用的。」

  「哎呀,都一个意思。」

  「赶紧把你内衣服痛快儿给我脱了,你穿成这样儿到底想嘎哈呀?」

  「我要去沈阳当网红!」

  「你网你妈了个逼红!」李文财他妈使劲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梦想是什么?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李文财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是这个傻小子这辈子第一次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

  李文财的叛逆期,似乎也比其他同龄人来得晚一点儿。

  当然了,也更猛烈一点儿。

  他,就是那个注定要成为精神小伙的男人!

  君子一言,别说驷马了,就是导弹撵他屁股后面也追不回来。别说李文财的
爹妈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阻止李文财成为精神小伙。

  我命由我不由天!

  自从李文财被所谓的社会人洗脑后,李文财他妈越看自己儿子越不顺眼。

  眼瞅着上高中是不可能了,她想给李文财报个技校,再这样天天躺家里刷短
视频,人就废了。她本以为李文财会拒绝,甚至做好了和儿子舌战三百回合的准
备。

  可是谁能想到李文财一下子就同意了,那些脑中演练了无数次的无懈可击的
劝诫言辞,从「距离产生美」到「百善孝为先」,一下子竟全落了空。

  本来还打算他要是听劝的话就给他换个新手机呢,现在连换手机的钱都省了。

  但李文财也有条件,这个技校,要读,就要去沈阳读。在葫芦岛没有未来,
去省城多有排面儿啊。

  沈阳,就是全东北精神小伙心目中的迪士尼乐园。

  李文财这样式儿的,让他一个人去外地,能行吗?李文财他妈不放心。

  可是李文财他爸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爱去就让他去呗,他都成年了,都挺大个小伙儿了,难道还能被人给拐
卖啦?让他去省城,又不是让他出国!咱们文财是憨厚了点,但他也不是弱智!」

  去大城市学个技术不挺好的吗?总比天天在家五脊六兽地刷短视频强吧!

  上技校,学什么专业好呢?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中年男性亲戚,他的知识储
备水平和他喝了多少酒成正相关。

  只要他喝高兴了,他肯定什么都懂,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你问他啥他都懂,上到国际局势国家机密,下到你家猪拉好几天肚子吃恩诺
沙星也不见好,他全都有招儿。选专业这种人生大事,问他,那你可真是问对人
了。

  李文财他三姑父就是这样的人。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他们聊起了李文财上技校的事,三姑父根据李文财的情
况为他量身定制了属于他的未来。

  男生,学习不好(脑子也不好),好就业(好混饭吃)……根据这三条标签,
三姑父的眼珠子转了又转,调动了自己脑中的「求学择业」前程数据库,旋即便
给出了答案,就像一个算法幼稚又粗暴的引流AI.

  「那就学汽修,以后修车呗!」

  三姑父推荐李文财成为一名汽修小子。

  「咋样儿,文财!」三姑父喷着酒气,没轻没重的手像铁砂掌一样扇在李文
财的后背上,差点没给他内脏拍穿模了,「想学汽修不!」

  「啊……那就……学呗。」李文财傻笑,卡在那好像掉帧了。

  懂王配上二傻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你认为李文财是打算去沈阳混吃等死的,那你其实只
看到了第二层,只把李文财想到了第一层,其实李文财已经到达第五层了。

  当啥汽修小子啊,人家可是要去省城混社会的。

  本来李文财他妈要送他去的,结果他说啥都不让他妈去,那好男儿闯江湖必
须单刀赴会,哪兴带家属的?

  妈妈劝不动他,只好联系了在沈阳出差的舅舅,委托舅舅去车站接他,到时
候帮李文财办理一下入学的手续。

  一个星期后,李文财坐上了G1241 号列车,穿着旺仔紧身衣和盗版香奈儿豆
豆鞋来到了沈阳站。

  「操!」

  李文财大喊了一声,「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太原街!」

  话不多说,到沈阳了,先拍个视频!让同城的人都看看咱的排面儿!

  【初来乍到,沈阳同城,求偶遇。】

  写好文案,挑好配乐,视频刚录了几秒钟,他意外地发现周围陆陆续续围过
来好多人,几乎全是中年男人,全都满脸带笑,看起来很是殷勤。

  哇塞,这省城人好热情啊,这么多人围过来找我,难道说我这身衣服穿得太
有排面儿啦?难道说他们发现了我有当网红的潜质?

  「小伙儿,打车不?小伙儿。」

  「浑南浑南,走不走,小伙儿?」

  「来,北站就差一位了啊,上车就能走!走不?来小伙儿,我帮你拉行李来。」

  「呃……不用了,我舅来接我。」李文财赶忙拒绝。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眼看揽不到客,中年男人们纷纷散去,留下这位网红遗珠自己定在原地。

  几分钟后,远处有个男人朝李文财招手,「文财,文财!」

  「舅!」

  「我路上堵车啦,刚到,你干啥呢这是,拍视频呢?哎你今天的穿搭挺另类
呀。」

  「嗯呐,我寻思拍个快手看能不能上同城热门儿呢!」

  李文财跟着舅舅上了车,开往技校的方向。

  坐在副驾驶上的李文财一直在东张西望,若不是安全带卡在他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早就飞天上了。

  「我去,这老大的钱币楼。」

  「那是方圆大厦。」

  「这是北站吧?」

  「对啊,刚才你下车的内个地方是沈阳站。」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沈阳,只不过之前来的时候都是跟着父母串串亲戚,或者
胡乱到处逛一逛,待上个一两天,回去之后立马就忘了。那时候的沈阳对他来说,
和中国的其他省会城市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次可不一样了,他目的性极强,他可是要来沈阳当精神小伙,闯出一片
自己的天地的。

  「这里边儿是中街啊?」

  「嗯呐,对面儿是怀远门,那里边儿简直走(往前走)就是沈阳故宫。」

  半个小时后,到地方了。

  中国的有些街道可真奇怪,上一秒还高楼林立,你拐个弯进去,再发几秒钟
呆,这地方就他妈跟村似的,仿佛穿越回了旧时光。

  省会,这么拉垮?

  呃,学校的实景和招生简章上的图片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这破破烂烂的,
赶上危楼了,天公不作美,蓝天白云是P 的,可以理解,但教学楼的崭新的楼顶
和操场的跑道也是P 的,这不纯纯诈骗吗?

  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沈阳兴达职业技术学院,兴达两个字没了,只剩下
黑乎乎的雨痕,「术」字和「学」字东倒西歪地挂着,摇摇欲坠,突然不知道从
哪冒出来个小子,一个飞踢,一箭双雕,直接把这俩字踹飞了。

  十个字,现在只剩六个。

  沈阳职业「技院」,这个谐音梗让李文财心里浅浅邪恶了一把。

  「你乐啥呢?」

  「没啥。」

  舅舅问,李文财摇头。

  办手续、签字、填表、分寝室……

  办完一系列杂事之后,舅舅领着李文财在学校的超市里买了一些住寝室必备
的生活用品后,嘱咐了他几句,就和他分别了。

  李文财被分到了203 寝室,按理说寝室都是八人寝,但李文财却幸运地被分
到了四人寝,后来他才知道,这间屋子本来是一间观察室,只有一张单人床,但
自从观察室搬到了一楼后,学校就把单人床撤走,硬塞进去两个上下铺,变成了
四人间。

  分寝室的阿姨告诉他,他来得比较晚,寝室里其他小伙伴们已经住了好几天
了。

  大家好,我叫李文财!

  右手拉着行李箱,左手拎着新买的脸盆和暖壶,走在男寝大楼的走廊里时,
李文财想好了自己的开场白。

  他推开203 寝室的门,然后愣住了。

  烟雾缭绕的小空间里有三个人影,他们仨全都是清一色的栗子头,身材一个
比一个瘦,上下铺的床底下摆了一排豆豆鞋,每个人身上都有纹身,其中光着膀
子躺床上抽烟的男孩左胳膊还是一条大花臂。

  好家伙,屋里三个精神小伙,加上李文财就是四个。

  「儿砸,咱到了沈阳之后,一定好好学习,知道了吗?咱本身脑子就不灵光,
咱就踏踏实实学个技术,在学校呢,一定要和老师、同学还有室友搞好关系,千
万不行和那种不三不四的人玩儿啊,别学坏,知道不?」

  李文财想起了临行前母亲的叮嘱。

  要和同学和室友搞好关系,不能和不三不四的人玩儿。

  那如果我的室友全是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呢?那我跟谁玩儿啊?

  这也太矛盾了!

  前面忘了,后面也忘了,李文财忘记了自己的开场白。

  他就这样拖着行李箱愣在门口,愣了好几秒钟。

  「不是哥们儿,你一直瞅我干嘎哈呀?」

  花臂男孩皱着眉头,眼神略带杀气。

  寝室浑浊的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说不清的敌意。

  「我跟你说话呢,你一直杵那儿啥意思啊?」

  天呐,这个室友看起来不好惹,连寝室的门儿还没进呢,气氛就如此僵持不
下。

  「哎呦我,你太有排面儿了!」

  「啥……我……?」对面那男孩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诧异地确认着,刚才眉
宇间的戾气在电光火石间一扫而空。

  「对呀,你!就你!你太有排面儿了!」李文财放下行李,快步走到那位花
臂男孩面前,「我去你这大纹身太帅啦,太霸气了,太社会了!」

  「我有、我有排面儿啊?」被李文财上来一顿夸,那男孩居然还有点儿害羞
了,止不住地乐了。

  「对啊,你这大纹身搁哪纹的呀?我老早都想整一个了!」

  「西塔,我这纹身是搁西塔纹的,你是沈阳本地的不?你直道(知道)西塔
搁哪不?」

  李文财的脑袋左右摇,像拨浪鼓。

  「坐地铁,二号线,完事儿搁青年大街倒姨号线(一号线),完事儿再走半
个点儿就到了,下次我带你去啊。」

  李文财的脑袋上下摇,如捣蒜。

  「你抽烟不?」花臂男孩给李文财发了一根烟。

  「抽抽抽。唉,你叫啥名儿啊?」

  「噢,我叫崔义东,你叫我东子就行。」那男孩笑着说。

  「那你玩儿快手不?」

  「哎哟我,必须玩儿啊!」男孩一听李文财跟自己有共同爱好,兴奋地两眼
放光,「你快手叫啥啊,咱俩互关一下子,我快手叫『义薄云天』。」

  「我叫『忠孝两全』!」李文财激动地回答道,同时看向另外两个室友,
「你俩呢?你俩玩儿快手不?」

  「我叫『盖世英雄』。」

  「我叫『肝胆相照』。」

  你四个直接组团出道算了。

  「哎呦我,咱几个也太有缘啦,咱以后就是过命兄弟了!」李文财激动地说。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从某种程度上说,李文财这小子挺招人稀罕。

  「大家好,我叫李文财。」

  李文财环顾四周,傻呵呵地笑着,对大家介绍起了自己。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开场白。

  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到过命兄弟,李文财只花费了五分钟。

  晚上和室友们聊得正欢的时候,李文财他妈打视频电话过来。

  「咋啦,妈?」

  「儿砸,你舅说手续啥的全都弄好了,你到寝室里了吧?你那寝室环境儿咋
样啊?」

  「嗯呐,妈,我搁(在)寝室里跟我好朋友聊天儿呢。」李文财把摄像头对
准旁边的室友们,「妈,这个是东子、这个是晓刚儿……这个是、是……」

  「继文儿。」东子提醒道。

  「噢,对,这个是继文儿!」

  东子他们都对着李文财他妈说:「阿姨好。」

  李文财继续把镜头对准自己:「妈,我们关系都老好了,我们现在已经是拜
过把子的过命兄弟了!」

  每个寝室都有一个自己的群聊,还有一个独特的群名,203 男寝也不例外,
大家加上李文财微信的那一刻,人终于齐了。

  毋庸置疑,他们的群名,叫——「混的人」。

  李文财的沈阳精神小伙之旅,在此拉开序幕。

  寝室的床板很硬,还很窄,没家里的床躺着得劲。

  也许是因为交到了知心朋友,又或者是他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到沈阳
的第一晚,他睡得香甜。

         第二章:只要对象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次日上午,李文财见到了班主任和新同学,领了新书。班主任简单交代了几
句之后,大家就放羊了。

  东子和别人有约,另外两个室友领着他到处乱逛。

  李文财有自己的小计划。

  他带着自己录视频的手机支架,在支付宝上绑定了「盛京通」,坐着地铁到
处乱转,他去了太原街时尚地下,去了沈阳春天,还去了五爱市场。

  他拍了好几段说社会语录、比划经典手势经典动作的视频,度过了充实的一
天。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胸有成竹地给这几条视频挑选着合适的文案和配乐。

  他希望这几段视频能吸引到一位貌美如花的精神小妹,带给他一段刻骨铭心
的爱情。

  李文财正躺在床上欣赏自己刚发布的视频,寝室门口突然传来东子和别人说
话的声音。

  「你害羞啥呀,你又不是小姑娘儿了。」

  李文财凑着脑袋朝门口看去,发现东子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粉头发精神小妹,
那女孩穿着吊带背心和一条像内裤一样的牛仔短裤,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粉底液,
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色儿,这化妆技术给自己抹得像个纸人。

  那女孩儿长相中等,但身材却非常好,圆润的胸部,挺翘的屁股,她的牛仔
裤太短了,李文财好像看到她淡蓝色的蕾丝内裤边了,止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

  和普通高中不太一样,技校的查寝形同虚设,经常有很多女生低着头戴个帽
子、穿个宽松点的外套就混进男寝大楼了,在男生寝室碰见女生,其实也不算什
么新鲜事。

  只是现在都这么晚了,马上就要拉闸闭灯了,难道说……她今晚要在203 男
寝过夜吗?

  东子似乎看出来其他室友的疑惑,对大家说:「这我对象儿,今晚她睡我床
上。」

  李文财瞬间觉得刚才那个认真给视频挑选配乐的自己是个小丑。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文财假装玩手机,其实一直忍不住在偷看东子的女友,
也许晓刚和继文也是如此吧。

  女孩从厕所回来,卸了妆,这素颜看起来居然还不错,素面朝天的样子比刚
才的糊墙式化妆法看起来清爽太多了,虽说脸比刚才黑了一度,眉毛变淡了好多,
夸张的卧蚕和长睫毛没了,倒是多了两个黑眼圈,眼睛没刚才有神了,但皮肤看
起来真好,一个痘痘都没有。

  李文财对自己要求不高,他不求自己未来的女友能貌若天仙,他虽然有点傻,
但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那样的女神他根本就配不上,他觉得能找到一个东子对
象这样的女孩就烧高香了。

  熄灯过后,东子和他对象儿就躺在一个被窝里玩手机,寝室的床很窄,得亏
东子和他对象儿都瘦,不然真睡不下俩人。

  他俩应该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睡觉吧,我待会儿会不会听到点什么呢…
…李文财开始瞎想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就在李文财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东子的床铺传来一
阵吱吱呀呀的异响,还有女孩撇嘴反抗的声音。

  「你要嘎哈啊?你不睡啊?」女孩抱怨道。

  「我想要了。」

  「崔义东你要脸不?你室友害搁寝室里呢。」女孩拒绝。

  「哎呀,有啥呀,他们都睡着了。不信我叫他们你听听,文财……继文儿
……晓刚儿……你看,他们都睡了,都没人儿吱声儿。」

  李文财醒着呢,他不敢吱声儿。

  「现在没醒,一会儿醒了咋整?」

  「哎呀指定不能,他们啥样儿我还不了解吗?他们一睡着都跟昏迷了似的,
真的,他们仨待会儿要是有一个人醒了我嘎嘣儿死,我明天早上出门儿让车创死。
哎呀,求你了,媳妇儿,你最好啦。」

  女孩突然噗呲一声笑了,「没套了,最后一个套让你下午给用了,做啥呀?」

  「我射外边儿还不行吗?好媳妇儿,求求你了。」

  女孩停了好几秒都没说话,这应该是默许了吧。

  「那你动静小点儿,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果然。

  东子轻轻耳语道:「来吧,把你内裤脱了。」

  被子沙沙响,布料之间投掷碰撞的声音,俩人都脱光了吗?

  夜里很安静,李文财能听到两具赤裸裸的肉体摩擦的声音,还有东子用手抚
摸女孩皮肤的声音,李文财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皮肤「听起来」很光滑。

  女孩的喘息声有点急促,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唔……嗯!」

  鼻子呼吸的声音,粗重,还有两人从嘴里和鼻腔发出的闷哼。

  滑腻腻的搅拌声,他们的舌头缠在一起了,肆意摩擦。

  李文财突然听到了一阵咕叽咕叽的闷响,这是东子在抠她的逼吗?隔着被子
都能听到明显的水声。

  「嗯……你轻点儿,轻点儿……」

  「你这不水挺多挺爽的吗?我要插进来啦。」

  「你慢点儿……呃!」

  咕叽一声,东子应该已经把鸡巴插进去了。

  「你真紧。」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李文财你就别装君子了,你就是想看。

  他偷偷把头往外伸了伸,失望地发现什么都看不清,黑咕隆咚地一片,顶多
只能看到一团被子和两个脑袋,看不清女孩的身体就算了,连女孩脸上的表情也
看不清。

  声音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东子开始抽插了,一下又一下很有节奏,每撞击一下女孩的屁股都会发出啪
啪的水声。这女孩水怎么这么多,真是个六娃。

  「慢点儿,慢点儿……」

  女孩脑袋的方向背对着东子,看来东子是躺着从后边侧入的。

  人生中第一次住寝室,就被当成狗给虐了。

  要是那个在她身上肆意驰骋的人能是他自己就好了,他不想让自己的老二独
自留下寂寞的白色眼泪。

  男孩一旦步入青春期,第二性征开始发育,他的大脑就好像扔到大粪缸子里
涮过一般,满脑子龌龊的黄色废料,根本没法受自己的控制。

  虽说现在的净网力度如此之大,但只要你把一个男人逼上绝境——比如他精
虫上脑的时候,他依旧能在层层阻碍中找到自己的施法素材。

  李文财在去年终于学会了翻墙,他们班有个男生在没有老师的班级群里发了
个免费的VPN ,他捣鼓了半天才整明白。

  在眼花缭乱的黄色视频里,李文财也慢慢挖掘出了自己的性癖。

  他喜欢放荡的不良少女。

  如果让李文财捏造出一位梦中情人的话,这女人一定不能是闷骚型的,他喜
欢明着骚的。

  李文财不喜欢清纯淡雅的白莲花,也不喜欢又纯又欲的绿茶婊,他就喜欢坏
女人,彻彻底底的、玩得很开的坏女人。

  他特别喜欢看女人喷水的视频,尤其是性格泼辣的女人一边说着脏话一边高
潮喷水的视频。

  这女的要是能身上有点纹身或者穿孔,分分钟让他冲爆。

  此时此刻,就在他对面的下铺,就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只可惜,她躺在自己
好兄弟的被窝里。

  更可惜的是,她正在挨肏,现在进行时。

  真是个骚逼。这就是李文财对她的评价。

  明明说不要,骚逼里水居然这么多,啪啪啪地整个寝室都响着你骚逼里的水
声。

  有种你下边儿别出水啊,骚逼。

  他不停地在心里暗骂,连他的牛牛也不停吐着口水,以此来表达自己对这个
坏女人的谴责。

  空有一根大牛子有什么用呢?这也没有地给他耕啊!

  裤裆里的大铁棍一柱擎天,一跳一跳地,要把帐篷捅破。李文财听硬了。他
打算撸一管。

  突然觉得平躺不得劲,李文财把腿蜷起,翻了个身,可是谁能想到,床板的
质量太次了,轻轻动一下,嘎吱乱响。

  「啥动静儿?」

  打桩的声音突然停止,李文财赶忙停下抚摸鸡鸡的动作,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你室友好像醒了。」

  「我哪个室友?」

  「就是你对面儿,上铺。」女孩说的是李文财。

  「那不能,他估计是睡觉不老实翻身呢。他昨晚上睡得老死了,他还说梦话
呢,说什么你不爱笑挺好,我挺爱笑,你为啥就不能对我热情点儿,这那那这的。
给我乐坏了,我本来寻思给他录下来呢,结果他不说了。」

  「你确定没事儿?」

  「哎呀……没事儿,他睡觉呢,咱俩继续。」

  在这个漆黑的夜,李文财感觉自己好亮,会发光,就像探险专用的远光手电。

  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羡慕别人。

  没过多久,两人很快就再次进入战斗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李文财的错觉,他觉得他俩操得更猛了,似乎室友的存在就是
为了给这俩人多增添一份刺激。

  所以……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部分吗……

  鸡巴插逼的声音越来越响,肉体在耸动,交合的频率太快,索性直接粘在一
起,整个寝室都黏糊糊,荷尔蒙在蠕动,春意盎然,空气中有性爱的味道。

  「哎呀,我受不了了,我不行了……我要……我要……」

  「你要啥呀?」东子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想喷了。」

  「我操你别喷我床上,那我咋睡啊。你不能憋一下吗?」

  女孩在东子怀里挣扎,嘴里呜呜嘤嘤地,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啪地一声,东子拍她的屁股,「我操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叫了。」

  女孩的声音变小,变闷,东子捂住了他的嘴,像是一只小母猫被困在狭小的
玻璃屋里叫春。

  很快,出现吮吸的声音,她忍不住嘬东子的手指。

  「操你妈你别咬我。我把被子掀开吧,你不热吗?」

  「不行……不要……我……」

  哗啦一声,东子把被子掀开,白花花的奶子还没看清,倒是先闻到一股汗味
和男女交媾的咸腥味。

  「不行你别掐我乳头……我……嗯嗯!」

  女孩的叫声突然停止,她的眼睛瞪大,两腿张开,胯部向前顶,在东子把鸡
巴拔出的一瞬间,噗呲一下,一股透明的淫液从湿乎乎的蜜穴里溅出。

  「我操,比今天下午多。」东子感叹道。

  所以说……她……这是……喷在……我们……寝室……地板上……了……吗
……

  李文财瞳孔地震,大脑嗡嗡响。

  快感被具像化,准确点来说是液体化,那滩淫水慵懒地躺在寝室中央,月光
照亮,反射出黑漆漆的窗户框,一条一条,黑色的,李文财感觉自己在坐牢。

  喷水过后,女孩似乎有点神智不清了,被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骚逼,
你也不是很抗操嘛!

  东子越操越快了,鸡巴插逼的水声越来越大。

  从这个撞击的频率可以推断出来一件事,东子进入到冲刺阶段了。

  「啊……爽。」

  一分多钟后,随着东子的一声闷哼,操干的声音渐渐停止了,只剩下轻微的
肉体摩擦的黏糊糊的声音。

  啵啵两声,亲嘴的声音。

  手指摩挲女孩长头发的声音。

  女孩在轻轻喘气。

  几秒之后,喘气声停止了。

  「啪」地一声,不知道是谁在谁身上拍了一下。

  「崔义东你他妈说话不算话,我让你射里边儿了?你不是跟我说好拔出来射
外边儿吗?」

  「那你说咋办吧,我射都射了,我明天给你买药还不行吗?」

  「你他妈有钱买药啊?你他妈开房和买套的钱都没有,我真服了。」

  「那你先借我点儿钱呗,下周还你。」

  「我操你妈,我是不给你脸了?你让我借你钱给我自己买药?今天上午的奶
茶钱和烟钱你害妹(还没)还我呢,你害敢管我借钱。咱俩分手吧,我跟你处对
象真是够够的了,我真的,我瞅你我都不烦别人儿。」

  「别呀,别分呀,咱俩才处了不到两天。」

  「还处啥啊,有啥处头啊?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和我处对象不就是为了省钱
刷我饭卡吗?」

  我去,精准扶贫,还带免费泄欲!

  李文财真想从今以后天天仰头张个大嘴,等待馅饼掉自己嘴里。

  虽然女孩在跟东子顶嘴,但是依旧可以听到东子抚摸她身体的声音。

  「行了,别吵吵了,赶紧睡吧。」

  单人床的被子终究不够两个人盖,除非这对鸳鸯紧紧贴在一起。

  他俩没睡,温存了几分钟起来上厕所了。

  东子穿上内裤,女孩披了一件东子的薄外套,就这样真空出去了。回来之后,
再光溜溜地钻进东子的被窝。

  李文财睡意全无,越躺越精神。他的老二也在裆部不停地抗议,完全没有软
下来的意思。

  东子是舒服了,但李文财却憋得快要爆炸了。

  李文财用头蒙住被子,悄悄打开手机,屏幕的亮度差点没把他的狗眼闪瞎,
他眯着眼偷摸插上耳机,本想找一段浏览器里保存的黄色视频对着来一发,可惜
无论他看什么,东子他对象的容貌和身材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尤其是她那
又骚又克制的呻吟声,还有多汁的小肉穴。

  即使视频里的女人再美,再性感,他的注意力也没法完全集中在她身上了。

  要不,你俩再来一发?

  就在这时,李文财的对面居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呼噜声,逗得东子和他对象噗
噗直笑,好像刚才办完事儿之后吵架的不是他俩。

  「你看,我就说吧,我室友睡眠纸量(质量)一个个都老好啦,地震了都不
带醒的。」

  宋继文是真的牛逼,下铺刚才都炮火连天了,他咋还能打呼噜呢?

  东子的床铺一直传来翻身的动静,陆陆续续持续了好几分钟。

  「你乱动弹啥?你别抢我被子。」

  「哎呀我不想贴着你,你身上全是汗埋汰死了。」

  「你还有脸说我,你给我床都弄脏了,你明天帮我换床单。」

  「崔义东我是你妈呀?还我帮你换床单,你夺大(多大)个人了,生活不能
自理?」

  东子嘿嘿一笑,「你明天帮我把床单换了,我就管你叫妈。」

  「你他妈赶紧去死吧,我没有你这样儿式儿的傻逼儿子。」

  「我操你有话好好说你别掐我,有病啊?真服了,你赶紧睡吧,真闹挺。」

  「你上铺打呼噜,我睡不着。」

  「睡不着……睡不着好哇。」

  「好啥好?」

  东子的床突然剧烈地响动了一下,「你说好啥,睡不着咱俩再打一炮呗!」

  「哎呀,你轻点,别着急……」

  几分钟后,对面传来女孩的娇嗔。

  对,就是这个声音,就在我的耳边,太刺激了。

  两片舌头又缠到一起去,互相在对方的嘴里乱钻。

  你刚才不是还嫌弃他吗?咋又亲上了?

  第二发,女孩似乎比刚才放得更开了。

  刚才是她紧张,现在换成东子紧张了,女孩这次彻底开始发骚了,东子只好
从后面把她嘴捂住了。

  李文财裤裆里的老二也再次开始抗议了,止不住地狂跳。牛牛看到催泪的东
西了,需要纸巾,它想哭,想流白色眼泪。

  李文财把手悄悄伸进内裤,握住滚烫的大鸡巴慢慢上下撸动起来。

  我听着我好兄弟跟别人打炮的声音撸管,我咋感觉我这个行为这么猥琐呢?

  不管了,再不安慰一下自己的小兄弟真的要爆炸了!

  此刻的李文财的双眼早就适应了黑暗,再加上斜对面的那对鸳鸯早就放松了
警惕,由于嫌被子碍事,直接把被子踢到床角,开始颠鸾倒凤了。

  啊!看到了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好白好大的奶子,被东子的手从后边粗
暴地捏住,不断变换着形状,还偶尔用手指用力搓她的奶头,肿地像两颗粉色的
小硬糖。

  女孩撅着屁股夹紧双腿,忘情地扭腰,她的阴毛已经全部被淫水打湿了,两
条修长的美腿一会伸直,一会又弓起。

  她脸上的表情好骚,眼睛眯成一条线,还吐着粉粉的舌头,被汗水浸湿的粉
色头发贴在她的脸颊。

  太刺激了,这辈子第一次欣赏活春宫,居然是偷看自己的室友做爱。

  「啊……舒服,你再快点儿,再使点劲儿……嗯,太爽了……」

  善变的女人,上一发是让东子慢点儿,这一发是让东子快点儿。

  「你个骚逼你能不能小点儿声,你别真给我室友整醒了。」

  「他们醒了不正好吗?让他们仨都来操我。」

  「我操你妈,你赶紧闭嘴吧,你真敢说。」

  东子和自己的女友正爽得忘情,殊不知斜上方还有一个人正看得忘情。

  李文财把身体卷在被窝里,就露出一个脑袋,他左手扶着上铺侧边的扶手,
右手伸进内裤里撸动着那根蠢蠢欲动的大肉棒,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使劲把
头往外伸,恨不得就在他俩跟前看,离那个女生越近越好。

  也许是侧着插不如经典传教式好发力,在这个最爽的关头,他们换成了男上
女下的姿势,忘情激吻,女孩纤细的长腿环住东子的腰,两只脚踝还扣在了一起,
就好像是在东子的腰间打了个结。

  就在这时,李文财突然觉得大脑一晕,胸口像在坐过山车一般极速坠落,他
吓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连人带被子从上铺摔下去了!

  东子和他对象的交媾声也在这一刻停止了。他俩被吓得做爱的喘息声都咽回
嗓子里,赶紧盖上被子,假装无事发生。

  完蛋了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不仅是他俩,对面的继文,下铺的晓刚,全都被惊醒了。

  万幸,有被子垫着,而且是屁股着地,但也真够疼的。

  疼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吓人了。

  晓刚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卷着被子躺在寝室地板上的李
文财,吓得瞪大了眼睛。

  「哎呦我,咋回事儿啊文财,你咋搁地上呢?你掉下来啦?你没事儿吧?你
疼不疼啊?」

  「我操咋回事儿啊,晓刚。」

  「我不道啊,李文财从上铺掉下来了。」

  晓刚下了床,蹲下身子把李文财扶了起来。

  他现在除了心脏有事儿之外,哪都没事儿。

  东子似乎慢慢缓过了神,想要坐起身关心一下掉在地上的好兄弟,可是他完
全忘了此刻的自己一丝不挂,刚把被子掀开,一阵凉风就钻进了被窝,抚摸着两
具汗津津的肉体,女孩气得一把扯过被子,那一瞬间,早已适应了黑暗的李文财
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对白花花的奶子,在她胸前晃了又晃。

  李文财颤颤巍巍地站在地上,危险解除了,可他依旧不由自主地回味着刚才
可怕的瞬间。

  「你真没事儿啊文财,你伸展一下,动一动,你看看你哪摔坏没?」晓刚扶
着李文财的胳膊,关切地问。

  「昂……我没事儿,就是屁股有点儿疼。」

  「那我帮你把被子抱上去吧。」

  在晓刚弯腰抱起被子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哎呦我,这地上为啥一大滩水啊,我操谁饮料洒啦?」

  晓刚开始边嘀咕边在床头四处摸索着他的手机,「我给你开个手电筒吧。」

  「别!别开手电筒!」

  东子和李文财同时喊出了这句话。

  之后两人就都不做声了,也不敢看对方。

  这意味着两件事。第一,李文财知道东子知道他在干嘛了;第二,东子知道
李文财知道他在干嘛了。

  「你俩喊啥啊,为啥不能开灯呢?」晓刚找到手机了,双击两下锁屏键,把
手电筒摁开了,明晃晃的白光在寝室里乱晃,照到了女孩身上。

  满是潮红的脸颊,凌乱的头发,白花花的乳肉,没有漏点,却令人浮想联翩。

  李文财一不小心和女孩对视,二人又赶紧把脸撇开。

  「哎我操,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忘了你搁寝室里呢。」晓刚把手电筒关了。

  晓刚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也开始有点尴尬了。

  李文财爬上了上铺,晓刚把潮乎乎的被子从下面递给他,就回自己床上睡觉
了。

  睡意朦胧的继文,执意要把这几具社死的尸体从地缝里拉出来,让他们重新
死一次。

  「不是,我就纳闷儿了那你咋还能从上边儿掉下来啊?」

  生命只有一次吗?净扯淡。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李文财、东子,还有东子他对象,三个人都不说话。

  李文财再次闻到了那股淫靡的味道,从女孩的阴道里喷出的爱液的味道,没
有尿骚味,只有很淡很淡的咸味。他把卷成一团的被子翻了个面,盖着没被女孩
淫水沾湿的被子,陷入了沉思。

  不幸中的万幸啊,还好是穿着内裤,带着被子摔下来的。

  还好是有被子垫着,屁股着地。

  要是全裸着掉下去,勃起的鸡鸡着地……

  这不得给他命根子摔折?

  操!!

  这个可怕的想法瞬间让他裆部一凉。

  被所有人看到不说,是不是大半夜还得惊动宿管大妈给他拉医院去??

  太他妈尴尬了,人要脸树要皮啊。要真是这样,没法活了,这学是彻底没法
上了,这个地球他都没法待了。

  假如李文财哪天真想不开了,被逼上不得不自杀的绝路,他绝对不会选择跳
楼。刚才从上铺掉下来的感觉真是太吓人了。

  李文财被吓萎了,东子也被吓萎了。

  今夜注定无眠,李文财一宿没睡。

            第三章:精神小伙群星闪耀

  第二天早起时,李文财和东子顶着黑眼圈。

  今天这四个男生格外默契,谁也没有提起昨晚发生的事。

  那个留宿203 男寝的女孩一大早就和东子分手了。

  军训就要开始了。

  技校的军训很水,只有七天。只可惜李文财不是女生,没法用「我来事儿了」
这种理由躲避训练。东子想了半天,也只好说自己闹肚子窜稀,一天躲厕所拉四
五泡屎,趁机溜到阴凉地里和别的班带假条的女孩幽会。

  谁说逃兵不是兵?

  李文财也想处个对象,他还是母胎单身呢。

  当李文财昨天在教室里看到每一位新同学时,他就后悔学汽修专业了。

  班上清一色的大小伙子,就三个女孩儿……

  其中两个漂亮的都有对象儿了,另一个,不好看。而且那姑娘看起来相当老
实,从不和异性说话。

  东子和他对象儿在寝室里的那晚炮战给李文财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虽说大晚上黑咕隆咚的几乎啥也看不清,但是那女孩儿高一声第一声的娇喘声实
在是太撩人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脑就是最强性器官。

  他总是开小差。

  对于不太聪明的人来说,这辈子受过最大的误解之一,就是人们总是默认他
们没有烦恼。

  伤病连的女孩们真好看,她们带着假条,三五成群地坐在树荫下,欢声笑语,
脸上总是带着精致的全妆,她们披散着头发,卷着空气刘海,不用像其他参加军
训的女孩那样扎着马尾辫。

  树影映在她们脸上,有好看的光斑,她们每人都随身带着一个小镜子,镜面
反射太阳光,不经意间就把她们周围的某个角落照得亮堂堂。这些稍纵即逝的白
光就像李文财的爱情,他捕捉不到,甚至不可言喻。

  女孩们常常欣赏自己的容貌,却从未意识到在不远处欣赏她们容貌的人,她
们只是时不时地照照自己的脸,歪着脑袋,左看看,又看看,头发撩到耳朵后边
再看看。

  东子说,这帮女的早上五点钟就起来化妆。

  哎呀!其实我感觉她们也就内样儿!啥?我咋直道(知道)的?我去,我直
接张嘴问的呗,那我也妹有(没有)读心术哇,你问,她也告诉你。咋的,你不
会不好意思跟她们说话吧?

  七天又短又长。

  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李文财羡慕东子,羡慕地快要扭
曲变形了……

  淡如水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向东子倒起了苦水。

  他要是当初不听他姑父的话,报个女孩儿多的专业,学个什么面店、美容美
发,那他脱单岂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东子冷笑了一声,打断李文财:「你这都不是理由,咱
别说学汽修了,你就是给我扔到寺庙里让我当和尚,我都能处着对象儿,你信不?」

  「你说这到底是因为啥啊!」

  「那害能因为啥?你自己嘴笨呗。」

  「那你说咋整啊?」李文财十分懊恼。

  「哎,文财,我今晚带你去个地方,兴许能有艳遇呢。」

  「真假啊?」

  「真的,到时候你主动一点儿,把握好机会。」

  「李文财,崔义东,你俩再大点声唠呗。」

  刘老师把书摔在桌子上,手撑着桌子看着他俩。

  「啥好地方啊?啥艳遇啊?崔义东,上来给全班儿人讲讲你咋处对象儿的呗?」

  技校的老师基本上不会管课堂纪律,只要你的行为不是特别过分,老师都会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视频的、打游戏的、睡觉的、上着课和自己对象亲嘴的
……班上还真有几个认真学习的,看起来特别另类。

  说白了就是你爱干嘛干嘛,只要你别影响其他人。

  李文财前两天就因为打呼噜太响被数学老师一脚踹醒了。

  今天老师之所以忍无可忍,是因为他俩说话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老师都
能听清楚他俩说的是啥。

  李文财闭嘴了,但东子还伸着脖子一个劲儿说,就好像选择性耳聋似的。

  「崔义东!」老师使劲用书拍了一下桌子,「我说话不好使是不?」

  只听砰地一声,东子绷着脸把自己的桌子踹歪了,坐他前边的那个男生,也
就是李文财的同桌,也差点跟着一起摔倒,就连角落里那对正在亲嘴的情侣也被
迫停止下来,全教室人都齐刷刷扭过来看着东子。

  闹哄哄的教室里突然达到了空前的安静。

  班主任要是安排东子当纪律委员,说不定效果不错。

  「你讲你的呗,我不让你讲啦?」

  老师拳头紧握,手心里的粉笔被掰碎了。

  他不说话,东子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对视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东子突然想给刘老师一个台阶下。

  「你们一个个都瞅我嘎哈呀?我脸上有字儿啊?刘老师,你接着讲啊,你再
不讲不就耽误班里好学生学习吗?」

  东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很难判断他现在到底是真生气了还是在跟你开
玩笑。

  这种场面刘老师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深呼一口气,喝了口水调整情绪。他来
这狗屁技校教书是为了混工资的,不是来改变他人命运的。

  他自认没有那种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觉悟,爱咋咋地吧。

  老师刚开始讲,东子也开始继续跟李文财唠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刘屹很后悔来技校当老师,他在这帮小逼崽子身上看不到未来。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你们!

  「咱们学校和普高不一样儿,和大学也不一样儿。」校长推了推眼镜,对刘
屹说,「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事儿,但讲不讲是你的事儿,就算班上一个人都不
听你也得讲。」

  班上一个人都不听,那也不至于,还是有几个「好孩子」的。他在技校的唯
一职责就是把课讲给这帮人听。

  可惜刘屹的想法很悲观,他不仅看不到那群小逼崽子们的未来,连这帮好孩
子们的未来也看不真切。

  对于重点大学毕业的他来说,这群老实学生在他眼里无非就是普高的淘汰品,
他们没有灵活变通的脑子,空有一身听话。

  汽修班里只有两种人,混社会的,和将来老老实实修车的。

  不说他们了,接着说回李文财和他的小伙伴们。

  东子是刺头中的刺头,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别管你是教导主任还是校长,
就是他妈的沈阳市委书记来了,他照样不把他放眼里。你说他啥他都要跟你抬杠,
你再说他就要跟你比划比划。

  那李文财呢?这小子也没比东子好到哪去,别看他挺木的,但这种人往往最
油盐不进,他那脑子就好像天生长了层盾似的,好话赖话他都不听,你说他啥他
都不听,他就听东子的。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居然能凑一块儿,成了最好的兄
弟。

  晚上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把东子的座位调到了讲桌底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
享受得起的待遇,这是能得到各科老师特殊关照的VIP 单人雅座。

  李文财的座位也被调了,他现在坐最后一排,教室后门垃圾桶旁边。

  他在葫芦岛上初中的时候就是在垃圾桶旁边坐了三年,班上其他人都有同桌,
只有他李文财的同桌是个垃圾桶。他早就对垃圾桶产生感情了。他现在反而觉得
安心,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坐在这里,似乎有种时光倒流的魔力。

  他感觉自己闻到了葫芦岛的海风。

  教室大门我守候,垃圾桶伴我左右。

  从此以后,东子和李文财的距离,就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 * * * * * * * *

  说到精神小伙,那不得不提起这个称号的起源,早在这个词还没被发明出来
的时候,东北人就给这种人起了一个独特的「爱称」——小摇子。

  大部分混入社会的奉天小摇子们都会居住在沈阳站附近太原街的万达公寓里,
并且是好几个男男女女混睡一间屋,垃圾到处乱扔,烟灰缸里堆成圣诞树,猫砂
盆里堆成巧克力屎山,屋里造得比猪圈还埋汰,他们退房的那日,就是房东的受
难日。

  有时房东打开门,还会看到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巴巴的小病猫,正在吃桌子上
已经放坏了的剩菜。

  剩下那些像李文财这样正在上学的,则是不规则分布在沈阳各大职业学校里,
职高、技校、大专中专……

  这些还未辍学的摇子,属于是精神小伙中的新生代。

  至于这些住校的小摇子们,受制于聊胜于无的校规校纪,他们不会像这帮在
外租房的前辈们这般猖狂,更何况每个寝室都会有一个忍辱负重的寝室长帮他们
擦屁股,但即使是这样,男寝的环境依旧一言难尽。

  也许你已经发现了,学渣越多的地方,精神小伙含量就越高,也越纯正。

  这两拨人一般会在什么地方会晤呢?

  我这么跟你说吧,小时候你爸你妈不让你去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

  那些江湖气息越重的地方,小摇子就越多。

  换句话说,在沈阳,哪里有小摇子,哪里就是江湖。

  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全东北最大的夜场,大名鼎鼎的东方斯卡拉。如
果你在沈阳待过,你大概听说过这个地方。它位于辽宁省沈阳市,和平区,哈尔
滨路2 号,三楼,营业时间晚八点到次日凌晨三点。

  「斯卡拉」这个词,本意是意大利米兰的一所歌剧院,象征意大利艺术的完
美典范,艺术最高的殿堂,而「东方斯卡拉」,则是全东北乃至全中国精神小伙
出没率最高的地方。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地方确实很艺术,因为它非常抽象。

  这里诞生过许多享誉全国的土味舞曲,也是土味网红鼻祖牌牌琦当年的发家
之地。

  加上李文财,今天一共五个人,晓刚、继文、东子,还有东子他对象儿。

  我们不需要知道东子他对象儿叫什么名字,因为他一直在换对象儿。

  就让我们跟着精神导师东子的步伐,来这个土味的故乡一探究竟吧。

  另李文财奇怪的是,东子并没有直接领着李文财去斯卡拉,而是带着李文财
去了走进一家药店。

  「你好,需要什么?」

  说话的是一位漂亮的药师小姐姐,穿着洁白的护士服,满脸带笑。

  「给我来十盒右美沙芬,要白云山牌儿的。」

  是的,你没听错,东子张口就要卖十盒。听到这句话,药师姐姐的脸一下子
就黑了下去。这帮小逼崽子不是来吃药的,是来磕药的。

  「缺货了,上别家看去吧。」

  「姐你可真能骗人。」东子笑里藏刀地说,「你这不跟我扯淡呢吗?凭啥别
人能买我不能买啊?那刚才那老登(老头)手里拿的啥啊?你咋卖他不卖我啊?」

  「人家是正经治病的,你是来干啥的?」

  「我跟你说实话吧姐,其实我家里也是开药房的,咱俩高低算是同行,我寻
思从你这儿进点儿货呢。」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赶紧走。」

  「我去你咋这样儿呢,有钱不赚,王八蛋啊!那这么的,咱俩各退一步,你
高低给我来五盒儿!」

  其实东子本来就只打算买五盒。

  「唉,姐,你知道不,搁斯卡拉里老多人议论你了,你猜为啥?」

  「为啥?」

  「害能因为啥?因为你长太漂亮了呗,要不我咋总来你家买药呢,我这买药
都是其次,我主要就是为了来看你……」

  话还没说完,东子他对象就使劲踩了他一脚,他只好赶紧给晓刚使了个眼色。

  晓刚马上就懂了,「啊……对啊!姐,你真太漂亮了,我刚才一进店里都给
我吓一跳,我都不敢跟你说话我寻思明星呢!」

  药师姐姐想要严肃,却憋不住笑,就像一个在锅里露馅的芝麻汤圆。

  汤圆亮出了收款码,「下次你们别来了,来了我也不卖给你们这帮小摇子。」

  「谢谢谢谢,谢谢姐,你太漂亮了……姐,」东子用胳膊肘撑着柜台,把脑
袋往前凑了凑,小声对那位药师说,「你家药店有泰勒宁吗……」

  「我要报警。」那位药师姐姐一下子变了脸,掏出手机,脸上的表情十分严
肃。

  「哎哎哎,别啊,姐,跟你开个玩笑,就给我来五盒右美沙芬就行。」

  从药店走出来后,东子又去旁边超市买了五瓶百事可乐。

  李文财被他这番操作搞得云里雾里。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盒名叫右美沙芬的止咳药,橙白相间的外包装,广州
白云山光华制药股份有限公司,本品为白色片,用于干咳,包括上呼吸道感染
(如感冒和咽炎)、支气管炎等引起的咳嗽。

  东子买这老些这玩意儿干啥?这不就普通感冒药吗?

  「这玩意儿干啥用的?」

  「上劲儿用的。」

  「咋吃啊?一次吃夺少(多少)啊?」

  呲啦一声,东子把可乐拧开了,「跟我学,我教你。」

  其实刚才东子没有撒谎,他之所以如此精通「药理」,这要多亏了他有一个
开药店的妈。

  东子是抚顺人,家住顺城区,他妈在新城路开了家药房。

  这孩子从小就皮,总是偷家里的钱去上网,一放学就跟狐朋狗友们钻到网吧
里,屡教不改,于是他妈决定看着他,让他放学之后老老实实在自己家药店待着。

  东子这小子肯定是从来不写作业的,你能拴住他的人,但你拴不住他的心。

  他要么待在药店里玩手机,要么偷吃药店里的维生素软糖,要么就偷偷拆一
盒避孕套玩水气球。

  后来长大一点儿了,他就偷看妇科药的说明书,有时候有小情侣红着脸来买
紧急避孕药,他就偷偷意淫别人的女朋友。

  再后来,药房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每到晚上的时候,刺耳的音乐声把一整
条街道都镇得咚咚响,还总是有成群的地痞流氓在街边大喊大叫,垃圾满地扔,
时不时外边还传来哇哇的呕吐声。

  药房的店员们连连抱怨,一到晚上就有一大帮闲散人员在这儿撒野,谁还敢
来店里买药啊?谁还敢来上夜班啊?

  可是令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得益于这家酒吧,药房的生意居然越来越
好了,甚至晚上比白天更好。

  东子发现,一到晚上就有一批又一批穿着紧身衣和豆豆鞋的精神小伙和精神
小妹来药房消费,他们不是来买避孕套的,也不是买延时药和避孕药的,他们居
然都是来买止咳药的。

  而且买的都是同一种止咳药——右美沙芬。

  右美沙芬,全称叫氢溴酸右美沙芬片,黑话叫「美莎片」,中枢性镇咳药,
K 粉的平替,便宜、好买、零戒断反应,凭借着诸多优点成了全国最唾手可得的
致幻剂。

  由于它只是一种家中常备的感冒药,所以它完全合法,你站派出所门口吃都
没人管你,警察只会觉得你是个神经病。

  很多精神小伙都是东子他们药店的熟客,早就跟东子混了个脸熟,他们之间
的对话也在不断地精简。

  从最开始的:老弟,给我来两盒白云山牌儿的右美沙芬,到后来的:老弟,
两盒,你懂的。

  再后来,那几个小伙只要一走近药店,手指比一个数,东子就把收款码亮出
来了,完美地实现了无语言沟通。

  妈妈觉得奇怪,为啥她儿子一上班感冒药就卖得这么快。

  不仅药房的生意好起来了,就连隔壁小超市的可乐销量居然也直线上升。

  不仅是他妈纳闷,连东子自己也纳闷,他实在想不到感冒药和可乐有什么联
系。

  他们这帮社会人为啥要天天吃感冒药啊!

  「这玩意儿,真有这么神奇吗?」

  那晚东子偷了一盒店里的右美沙芬,对着那橙白相间的包装盒暗自发问。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到底神不神奇,一试便知。

  东子吃了两片,他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啥感觉也没有啊!
骗人的吧。

  那也不对啊,要是真吃完啥感觉没有他们还花钱买它干啥呀?总不能是真感
冒了吧?

  不甘心,再试一次,这次用双倍的量,还是没感觉。

  术业有专攻,磕药这种事果然还是得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哥,你跟我说说呗,这玩意儿到底咋吃啊?」

  再一次遇到买药的精神小伙时,东子满脸期待地请教他。

  那精神小伙一听就笑了,神神秘秘地对东子说:「老弟啊,你问我,那你可
真是问对人了。」

  对方直接言传身教,当着东子的面儿开了一板美莎片直接送嘴里,拧开一瓶
可乐把药顺了下去。

  「你第一次吃,空腹,一次吃一板,完事儿之后再干一瓶可乐,或者别的汽
水儿也行,但必须是带气儿的。」

  「一次吃这老些?」

  李文财惊讶地大喊一声。

  「那可不咋的?就得多吃点儿才能上劲儿啊,你吃那一片儿两片儿的你真治
感冒呢?」

  十二片药,李文财是分三回吃的,那味道很恶心,再猛吹了半瓶刚拧开的可
乐,刚下胃,闻着这个药味儿就已经有点儿晕乎了。

  东子咋能一口气吃那老些呢?他那嗓子眼儿跟河马一样粗?

  「我操那我咋啥感觉没有啊?」

  「你他妈刚开始吃,你不得消化消化啊?」东子拆开烟盒,丢给他一根红塔
山,「你多抽几根儿能加速上劲儿。」

  「那多久能上啊?」

  「看你自己体质啦,快的话半个点儿,慢的话两个点儿。」

  脚步在移动,心在沸腾。李文财又期待又紧张,心砰砰直跳,街道通明一片,
夜生活金光闪闪,这里很矛盾,既有气派无比的豪车,比他开学用到现在的练习
册还新,却也到处堆着破烂和风干了两天的呕吐物,那里有空药瓶、可乐罐,还
有皱皱巴巴的笑气球,无辜地躺在街道上,就像刚用完的避孕套。

  做人要有上进心,即使当个垃圾也要当最闪亮的那个,做药也如此。

  路边出镜率最高的还是咱们的老演员,橙白相间包装的美莎片,它仿佛是朝
圣用的贡品,这是一个又一个同道中人铺满的迷幻阶梯。

  李文财到了东方斯卡拉,就像是哥伦布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从今往后,在李
文财的审美里,全沈阳离艺术最近的地方不是三好街的鲁迅美术学院,而是哈尔
滨路的东方斯卡拉。

  他突然觉得自己生来就属于这个地方。

  入口的电子屏闪着光,红黄相间的背景色上滚动着金灿灿的标语:打击整治
除隐患,百日行动保民安,全力以赴,打赢扫黑除恶攻坚战。

  走廊的墙壁是水泥灰色,楼梯边贴满了劣质的金边相框,照片上有各式各样
的艺人,还有穿着渔网袜和黑色高跟鞋的舞女。

  昏暗的拐角处是一尊半人大的关公像,周围亮着幽幽红光,有种关二爷逛妓
院的迷惑感,旁边贴了一张宣传海报,那上面写着:「和平区禁毒大队温馨提示
您:拒绝药物滥用,从我做起。」

  海报下的角落里堆满了空药板和药水瓶子,什么都有,有曲马多、有惠菲宁、
还有当年被那个「浑身难受」的B 站鬼畜大明星「大力哥」吃出圈的立建停,但
最多的还得是右美沙芬。

  东子站在海报前,举着美莎片的空药盒得意地笑。

  「来,文财,给我拍个照!」

  李文财接过东子的手机,「你拍这种照片儿不好吧。」

  「我操那有啥不好的?他还给我整上温馨提示了,我就吃个感冒药他能咋的?」

  那天东子拿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并配上了嗑药圈的经典文案:【劲中莎,
美中莎,现在社会人都吃它。】

  如果你去斯卡拉摇头不吃美莎片,你这个迪等于白蹦;如果你吃完美莎片不
去斯卡拉摇头,你这个美莎片等于白吃。

  刚才东子的故事被李文财给打断了,现在我接着讲。

  从那以后,东子就爱上了妈妈的药房,爱上了在药房打工的每一天。

  让东子在药房上班,这和大灰老鼠进米缸没什么区别。

  强力枇杷露里有罂粟壳,福尔可定口服溶液里有盐酸伪麻黄碱,立建停止咳
水里有磷酸可待因……

  如何通过合法的途径吃出一种不合法的感觉,属实是让东子给玩明白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东子这位后起之秀凭借着吃药的本领摇身一变成了精神
小伙中的嗑药导师,堪称嗑药届的李时珍。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假如需要对中国嗑药群体做一个大规模的临床试验,找东子就对了,这个逼
玩意儿他配享太庙!

  「操,这不治老年痴呆的吗?我姥爷之前就吃这个,你给我这个嘎哈啊?吃
这个能上劲儿啊?」

  在24小时营业的药店里,一位精神小伙拿着东子递给他的盐酸美金刚片,惊
讶地问道。

  「你一次吃十片儿,保你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觉。」

  「你咋知道的呢?」

  「我三天前吃的,到现在妹(没)合眼呢。」

  「操,你是真狠呐。那你那普瑞巴林研究出来没呀?」

  「必须研究出来呀,你先吃两板儿美莎片,完事儿再吃一盒儿普瑞,你跟你
对象儿一起吃,等上劲儿之后比他妈西地那非都好使。」

  那精神小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有病吧?那我直接吃他妈西地那非多好
啊?按你说的,我吃这老些?」

  「你懂啥?」东子胸有成竹道,「我这个配方儿,是在你上劲儿的基础上,
再加上伟哥的效果,而且女的吃了也有用啊,我操我看你真是啥也不懂。」

  「你就不怕给你自己吃死?」那小伙一脸严肃,五十步笑百步的正义凛然。

  「你个傻逼,我要是死了,我害能搁这儿指导你?你要是不敢,你就试试内
个金刚烷胺、苯海拉明,害有内个巴氯芬,店里都有,贼便宜,十几二十块的,
都能上劲儿,吃不?」

  「有没有啥安全点儿的啊?就是……传统点儿的?我操你这也太前卫了。」

  「那必须还得是美莎片配可乐呐。」

  右美沙芬,经典永流传。

  药房里总是上演着美莎片离奇失踪事件,最后查了半天,才发现是店长儿子
偷吃的。

  如果说药师是服务于广大人民的,那东子这位自学成才的药师绝对是服务于
广大精神小伙的。

  只可惜东子是个学渣,不然他这种以身试险的精神多多少少能弥补一下药学
届的空白。

  在美莎片称霸沈阳之前,高阶摇子们喜欢吃吉林兴华药业的复方曲马多,它
们叫它「小黄豆」,还有北京勃然制药分装的氨酚羟考酮,他们叫它「大片儿」。

  东方斯卡拉就是沈阳最大的药房,盛京医院和陆军总院都得往后稍稍,如果
你是一个咳嗽患者,那你可太有福了,你犯病都不用上药店,你直接去斯卡拉,
随便逮一个上了劲儿的小摇子,你问他能不能分你半板儿。

  沈阳,这里就是土味的耶路撒冷,就是全世界最有排面的都市。

  它还有一个不太好听的外号——中国药都。你也可以叫它,美莎片之都。

  如果要制作一张「中国药物滥用群体分布图」,这里就是全国最密集的红点。

  沈阳的魅力不止如此,它还是无数东北精神小伙的造星梦工厂。

  在《中国精神小伙编年史》里(好吧,其实没有这本书,但倘若李文财对写
作感兴趣,他日后一定会写一本),有着无数个如雷贯耳的姓名:牌牌琦、宇将
军、张诗尧、你的寒王、大懿、仙洋、三眼姿、条子、苏六、摇摆阳……李文财
看到他们,总是会展望未来的自己。

  未来的精神领袖里没有他李文财,就仿佛鱼没有自行车。

  东方斯卡拉是一个卧龙凤雏的地方,牌牌琦和小伊伊曾在这里跳过激光雨;
宇将军曾在这里光着膀子表演过「大赦天下」;在张诗尧还没被戴绿帽的时候,
青海摇的洗麻将动作就在这里传开了。

  东方斯卡拉,精神小伙的摇头殿堂,全中国最大的社会摇培训中心。在每个
奉天小摇子心里,这就是他们存在的证明,就是他们人生的勋章,没来过斯卡拉,
没吃过美莎,这辈子白活。

  「东砸,你不说带我来蹦迪的吗?这咋害有杂技表演呢?」

  「我也是头一回来前半场。哎,咱来早了,逼玩意儿,害不完事儿呢。」

  在群魔乱舞开始之前,这里总是有着看似土气但实际上多少带点含金量的演
出。

  十八线艺人在舞台上卖艺,从武术到杂技,从秀下限到道德绑架,从飙高音
到一口吹一瓶啤酒,激情的呐喊总是换来台下的鸦雀无声,台下座位上的男男女
女们都磕着瓜子玩手机,他们显然在等待什么,但等的一定不是这个。

  这是李文财第一次认真看演出,但也是最后一次。

  对于那些早就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的摇子来说,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等待美莎片在自己的身体里发挥作用。

  与其说是看节目,不如说是掩饰自己正在等待药效灵验的尴尬和无聊。

  今夜所有人都是傻子,他们在等待悸动、等待释放、等待那一片又一片的美
莎片杀光自己的脑细胞。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智者,他们知道
光明的未来早就不属于他们,索性往自己身上抹一滩烂泥,扮演活蹦乱跳的泥鳅。

  当所有人都是傻子的时候,真傻假傻不重要,就像她在愚人节那天说我爱你。

  「咱来这儿不用花钱啊?」

  「不用啊,一分钱不用花。」东子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完,打了个嗝。

  「哎呦我,那挺好哇,那这老板不赚钱啊?搞慈善呐?」

  李文财跟着东子站在全场的最后排,不断好奇地东张西望着,新鲜程度不亚
于小时候第一次进县城。

  「那咱为啥不站前边儿啊?」李文财指了指前方的沙发,「为啥他们能坐着
啊?」

  「你傻啊,坐着要钱。」

  「要夺钱(多少钱)呐?」

  「前边儿这桌儿,散台,一百,再前边儿内个卡座,六百,再前边儿,一千
多,好像害有更贵的……」东子摇头,「不道(不知道)。」

  「那拉倒吧,那我还是搁后边儿站着吧。」

  「嗯,站着不也挺好吗?」东子叹了口气,「咱要是女的就好了,女的能蹭。」

  场内的人越来越多,准确点来说是傻子越来越多,他们都和李文财一样站在
最后排,从穿搭上就能看出来是自己人,精准又粗暴的人群画像——土、穷、没
钱吃饭、喜欢嗑药。

  「哥们儿,你踩我脚了,没看着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像一座将倾的大厦。他恶狠
狠地瞪着自己,李文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确实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他妈问你话呢,哑巴啦?」

  麻烦袭来,李文财却不知应如何应对。这下大厦真的将倾了。

  他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点异样的变化,他想说点什么,却张不开嘴。

  「跑!」

  是东子大喊了一声。

  那男人出手很快,拳头带着残影,把舞厅的光束都打穿了洞,是东子眼疾手
快拉住了他,两个少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里乱窜。

  吵闹、混乱、低俗,还带着不值钱的青春和没来由的愤怒,这就是斯卡拉。

  这是全国唯一一家以竞技格斗为主题的夜店,就算是他妈的钢铁侠来了也得
掉层漆。

  你总是能在这里体验到沉浸式的经典国骂试听盛宴,而且还是5D的,纯享版,
因为你挨骂的时候还有可能附赠一顿打。

  每个小摇子在使用国粹的熟练程度上都相当于半个语言学家,他们在国骂的
运用上往往都遵循一个模式:亲属、动词,再加上男女生殖器官。

  在这个基础的模式上,又可以衍生出好几十种乃至上百种用法。

  远处有人打架了,不要大惊小怪。斯卡拉总是这样,三天干两仗。热血青年
不能像火药一般一点就着,还是男人?

  有些围观的精神小伙手边闪着亮闪闪的银光,那是卡簧。

  卡簧,东北人这样称呼折叠刀,这是老一代混混们留下来的光荣传统,和豆
豆鞋一样,它代表着精神小伙的尊严。一个小摇子的勒裆紧身裤也许塞不下一包
烟,但一定能塞进去一把卡簧。

  它是身份的象征,是阶级的显露,是游手好闲的低端街溜子人手必备的时尚
单品。

  高配的卡簧是三棱,侧面是Y 字形的军刺,捅起人来一捅一个血窟窿,上医
院也很难缝上,一般人手里还真没有。在沈阳你要是看见谁手里拿了把这玩意儿,
千万离他远点,这人至少三次前科。

  这么有排面的东西,李文财自然也有一把。虽说是在三天前才买的,还没开
刃呢,但实际上,李文财和卡簧的缘分,在他不到一岁时就结下了。

  北方人讲究百日抓周,李文财一百天那天也抓了。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听诊器、书本、蜡笔、算盘、乒乓球拍…
…不同的物品有不同的寓意:你若是抓了听诊器,说明你有造七级浮屠的潜力,
若是抓了书本,说明你命中注定是个文化人。

  那李文财呢?

  小小的李文财在桌子上爬来爬去,当他看到一把玩具刀瞬间两眼放光,抱在
怀里死不松手。

  看热闹的邻居对李文财他爹说:「老李啊,你儿子以后指定有出息,指定能
是个武将!搞不好要当兵呀!」

  父亲得意地摸了摸李文财的脑袋,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展望。

  「不负众望」,李文财也确实和那把玩具刀结下了不解之缘。

  可是,谁能想到十八年后的他会整日里拿着一把卡簧在大街上摇头晃脑呢?

  一句四字经典国骂响起,具体是哪四个字,不必说,你我都懂。闻声望去,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哥把一个瘦皮猴小伙轮在地上,踹他的头,但请不要害怕。

  因为保安来了。

  斯卡拉的保安全都是身强力壮的东北大哥,有些是光头,后脑勺有三条深深
的褶子,那里藏着秘密,也许是他的忧愁,也许是人到中年的忿忿不平,也可能
背着老婆夹了几张私房钱。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打架比舞台上的演出好看,再加上挨打的又不是自己,
李文财被吸引。

  听侮辱对方祖宗十八代的叫骂划破天际,看锋利的酒瓶子碎片在空中飞舞,
平凡又操蛋的人生被陌生的白衣天使做了人工呼吸,臭不可闻的大粪坑里掉进了
一个村口老头卖的劣质双响炮。

  为生计奔波的歌手彻底失去了自己最后的观众,主持人背完了所有上边领导
要求的正能量台词,夜晚的高潮在暴动中悄然来临,疲倦的人们双眼发亮,奄奄
一息的生活需要刺激,隔岸观火比瓜子和果盘更下酒。

  哦,说到酒这玩意儿,斯卡拉的假酒很便宜,几个人凑钱也就几十块。但东
子他们从不买。

  不是那假酒他喝不起,而是那美莎片它更有性价比。

  美莎片和酒相克,所以请记住,嗑药不喝酒,喝酒不嗑药。

  然而,有一种人群却敢于打破这种规则,那就是坐台小姐。

  男人总觉得女人柔弱,说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但其实女人总在必要的时刻
伟大,也总在特定的时候比男人更坚强,如果这个「她们」指的是坐台小姐,那
这种伟大和坚强则指的是她们即使喝了一晚上酒也能继续嗑药。和药理相抗衡,
很多男人都不敢,很多药学研究人员也咋舌。

  也许她们背着其他人偷偷进化了。

  她们的过人之处不止于此,她们还能做很多男人做不到的事,无私、包容、
奉献、勇敢……这些在通常情况下和坏女孩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汇,却总是以另外
一种方式在她们身上体现。

  全世界最伟大的女人在哪里,在东北,在精神小伙的怀里。

  精神小妹里没有小仙女,没有你在相亲时遇到的那些普信女,她们什么都不
要,她们不要你给她花钱,不要你在各种资本陷阱的节假日里的表达爱意的小礼
物,不要彩礼。是的,她们什么都不要。

  她们唯一要的,就是要与和她一样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谈一段狗屎一样的爱情。

  她们愿意把自己陪酒赚的钱,或者在快手上靠擦边圈到的钱,给自己身无分
文的男人花,给他买烟,买美莎片,买八十块钱一罐的笑气。

  她们总是住在万达公寓,男人跟着蹭房,甚至他的过命兄弟们也要来蹭房,
几个男人共享一个女孩,不奇怪,也不花钱,因为他没钱。

  所有的奉天小摇子们身上都延续着前辈们留下的「优良美德」,那就是让女
人心甘情愿给你花钱。

  一个年轻的女孩靠色相养活一帮穷逼男人,我愿称之为——圣母摇子。

  值得一提的是,沈阳的小摇子们其实大部分都不是沈阳本地的,至少有百分
之九十来自外地。

  如果你住在太原街附近,你一定听过一句特别经典的顺口溜。

  卡拉小妹一排排,脚脖却黑脸唰白;若问小妹哪里来,法库新民虎石台。

  不学无术的精神小妹们步入社会后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所以她们往往都
倾向于赚快钱,如果你不想陪酒吃果盘,你也可以当舞女,反正都差不多,你们
都是同事,你们都是过命姐妹。

  李文财正在看,看得入迷。

  他痴痴地望着那些搔首弄姿的舞女,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再加上如今的网络如此发达,李文财看过太多
裸露又放荡的骚女了,但那都是在网络上,隔着屏幕撸的。

  只是今天有所不同,这一切都离她如此之近,随着舞女身体的扭动,他甚至
可以闻到那舞女身上的香水味,真的好近啊,近到他的手只要稍微往前一伸,就
能摸到她的尖头细高跟,还有她的黑丝袜。

  那女人的连裤袜黑丝包裹着她浑圆的大屁股,也许是他的屁股太过丰满,丝
袜后边的那条黑线紧紧地勒在她的屁股缝里,他真想冲上去抱住她的黑丝大长腿,
把脸埋在她的大屁股上,痛痛快快地闻个够。

  是啊,除了夜店里的舞女,现实生活中还有哪里能有穿成这样的女人免费给
他看?

  不止是舞台上,可以说全场很大一部分都是这种款式的风骚坏女人。

  只是,东子所说的艳遇……应该上哪里去找艳遇呢?

  世界摇摇晃晃,把他的烦恼送上了高速,送上了颠簸的海盗船上。

  和在游乐场里的体验不同,此刻李文财乘坐的海盗船不是前后晃,而是左右
在晃,他的脑袋很沉,千斤重。

  他能精确地感应到身体里每一根血管的位置,浑身的血都很冰凉,皮肤却又
很烫。

  四肢像被点了穴,动弹困难。但只要你稍微强迫自己动一下,就能真切地体
会到什么叫「丝滑」,明明是很平常的速度,在美莎片的加持下,却好像开了瞬
移。

  李文财感觉自己变成了疯狂动物城里的那只叫闪电的树懒。

  美莎片吃完是什么感觉,他终于知道了。

  一闪一闪的蓝色灯光笼罩在每个人的皮肤上,四面八方传来一道道直线状的
细小光柱,晃得李文财眼晕,上一秒还能看清的人,下一秒就无影踪了。

  他要么吓得一动不动,要么动一下就像吃了一吨德芙巧克力。

  直逼氯胺酮的欣快感,传说中的第五高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斯卡拉里的同类越来越多。

  东子说得对,很多人都是下半场来的。并且很多精神小伙都是和他们一样,
没钱开台,一分钱不花,只能干站着。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精神小伙和精神小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一起跳
社会摇,他们都和李文财一样穿着紧身衣和豆豆鞋,在这个五彩斑斓的精神家园
挥洒汗水。

  真正打通他任督二脉的,是那首他听过无数次的歌。

  那首每个社会人都耳熟能详的歌,那首能让精神小伙的花手摇成竹蜻蜓的古
早土味金曲。

  「东砸!!你听!是激光雨!」

  四面八方的大音响正在播放着那首让他无比熟悉的旋律,如此盛大的夜场里
响彻着他最爱的音乐,成百上千的精神小伙汇聚于此,李文财觉得自己浑身鸡皮
疙瘩都起来了。

  精神小伙,群星闪耀!

  这简直就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帅哥,你会跳激光雨不?」

  有一只温柔的手拍了拍李文财的后背,这力道真不像是个男的。

  他赶忙装过身去,发现是一位穿着黑色吊带裙的美少女,胳膊和小腿上有纹
身,耳朵上戴着银色的大圈耳环,浓妆艳抹,脸上似乎有科技的加持,芭比眼,
精灵耳,嘟嘟唇,毋庸置疑,她是一位精神小妹。

  这还是第一次有漂亮美女主动找他说话,问路或者课代表追他屁股后边要作
业的那种不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穿上了精神小伙的专属穿搭之后,社会上的精
神小妹们似乎确实会多看他一眼。

  可惜夜店里太吵了,他只看到了女孩子的嘴唇在动,啥也听不清。

  「啥?」

  女孩直接扶住李文财的肩膀,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她的嘴唇热热的,
好像在摩擦他耳朵上的小绒毛。如此近的距离,他的心开始打鼓。

  女孩冲他大喊着:「你会跳激光雨不?」

  「啥?!」

  「我说你会跳激光雨不?」

  「啥??听不清!」

  「激光雨!!会跳不?」

  啊……问了老半天,这次他终于听清了,那女孩问他会不会跳激光雨。

  可是他不会啊!

  他真希望自己会跳,可是这种1V1 的邀约连个让他抱着侥幸心理滥竽充数的
机会都没有。

  他一个劲地左右摇头,像拨浪鼓,好像还真有两个小木球把他的脸蛋和后脑
勺砸地咚咚响,是美莎片在作祟。

  尴尬了,艳遇终于来了,但他自己没把握住。

  「我会,美女,我会。」东子突然间从李文财身边冒出来,在一旁冲那个女
孩说:「咱俩跳吧,美女。」

  女孩笑着同意。

  东子把手机递给李文财,让他帮忙录一段小视频发快手。

  李文财强忍着眩晕,拿着东子的手机点开了那个红色的小按钮,东子社会摇
跳得真好,而自己则一下子从艳遇小故事的男主角变成了一个帮忙录像的工具人
外加电灯泡。

  呃,人家最后没加李文财的微信,而是加了东子的……

  李文财感觉现在有点难受了。

  他感觉浑身燥热,体内总是有一股气往上翻,有点想吐。

  他把手机还给东子,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洗手间里洗了把脸,睁开睫毛上挂满
水珠的眼睛,到处都在随着音乐晃动,洗手间内一扇又一扇隔间的门一会变成三
角形,一会变成椭圆形。来上厕所的男人们也变得一会高一会矮。

  整个世界,都是哈哈镜里的世界。

  他在不断变化的世界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人脸,好像是张晓刚。

  张晓刚在隔间里,但是门没关。

  从张晓刚头部的高度来看,他应该是站着的。

  他在隔间里拉屎吗?他为啥要站着拉屎?李文财此刻已经无法思考了。

  「晓刚儿……张晓刚儿!是你吗?」李文财喊他。

  「咋的了,文财?」

  是他,是晓刚的声音,只是他的声音好像有点抖。

  「我好像美莎片吃多了,我好难受。」李文财往张晓刚那里走过去。

  「你那不是难受,你那是上劲儿了。」张晓刚把门关上了,但门又自己惯性
打开了。

  「不是上劲儿,我刚才上过劲儿了,我真难受,我想吐。」

  「那……那你先别过来……你先去找东子吧,我这边儿有点儿事儿……」

  李文财完全不顾晓刚的敷衍,继续向那个隔间走过去。

  「你在里边儿干啥啊?东子现在没空,他正在和别的女生跳社会……」

  说到这里,李文财突然把晓刚隔间的门打开了。

  「摇……」

  张晓刚的脸看起来好红,他发烧了吗?

  狭小的厕所隔间里不只有张晓刚自己,还有一个穿着粉色超短连衣裙的女孩,
她蹲在晓刚的两腿间,正津津有味地嘬着一根大烤肠。

  她为啥要在男厕所里吃烤肠,为啥要蹲着吃,现在可真是啥人都有,咋还有
人蹲厕所里吃东西呢?厕所里多味儿啊!

  啊……

  李文财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

  她正在给张晓刚舔鸡巴。

  那女孩的脸他看不清,因为她的脸埋在张晓刚的阴毛里,唯一露出的脸颊红
扑扑的,她满脸媚态的伸出自己的粉舌,熟练地用舌头把晓刚的龟头勾来勾去,
挂着口水和先走汁的舌尖反复在晓刚的冠状沟处刮蹭,又时而用小嘴巴整个龟头
都包裹住,慢慢再把一整根鸡巴都含在嘴里……

  这就好像刚才在东子那儿被捅了一把带倒刺的刀,到了张晓刚这儿都硬生生
给他抽出来了。

  李文财现在更难受了。

  「文财……你能别看着我吗……你这样弄得我好别扭……你去自己玩儿一会
儿,行吗?」

  张晓刚喘着粗气,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甚至开始双手扶着女孩的脑袋,索性直接把她的头当成嘴穴,挺着腰一下
又一下地把充血的肉棒捅进女孩喉咙的最深处,阴毛糊了女孩一脸,腥气呛得她
直翻白眼。

  这一次李文财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关上了门。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刚才跳社会摇的女孩还在东子的身边,东子把兜里剩的
半板美莎片给了她,女孩用胳膊环着东子的脖颈,「啵」地一口,在他脸颊上留
下了一个清晰的红唇印,两人耳语了几句之后,那女孩便回去找她的好姐妹们了。

  李文财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瞬间感觉自己又挨了一刀。

  操,咋还是连环捅啊?

  后来,大家都玩累了,美莎片的劲儿也下得差不多了,一大群精神小伙和精
神小妹们陆陆续续从斯卡拉里走出来。

  刚才蹦迪的时候一直没看到继文,现在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李文财大概猜
到他刚才干啥去了。

  所以说,东子今天跟我说的「兴许能有艳遇」,是指:别人都有艳遇,就我
没有吗……

  真是可恶啊,为啥别人操个逼都这么容易……

  李文财此刻感觉心里空空的,即使他再傻也明白,他此刻觉得孤独。

  他终于意识到了其实自己居然是如此的平凡、渺小、不起眼。

  人比人真是能气死人。

  曾经网络上流传过一些新闻,李文财总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大概就是说一个小镇做题家考上了清华北大这样顶尖的学校,可是他到了学
校发现自己无论是成绩还是各方面的能力全都在系里垫底,什么也不是,于是他
跳楼自杀了。

  李文财不理解,能考上这种顶尖学府的人都是人中龙凤,为啥要自杀啊?

  现在他突然理解了。

  他曾经以为只要穿上紧身衣和豆豆鞋就能成为精神小伙,魅力无限,佳人在
怀,和一位貌美的精神小妹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有一场血脉喷张的成人动
作大戏。

  原来一山更比一山高,整个盛京城里的精神小伙千千万万,他李文财啥也不
是。

  一点儿排面儿都没有。

  长辈们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他没有炫酷的纹身,也不会跳社会摇,人家女孩子都主动找她搭讪了,他就
这样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化悲痛为食欲,李文财买了一碗卡拉大盒饭。

  「姨,我要这个,害有(还有)这个,完事儿再加个这个……内什么,你给
我拿四双筷子。」

  李文财点了一份炸肉丸,一份烧茄子,外加两块钱烤肠。

  「唉,咋少一人儿啊?」李文财嘴里嚼着饭,东张西望道。

  别看这小子笨,但他确实是这群人里第一个发现少人的。来的时候五个人,
现在就剩四个了。

  「东子,你对象儿呢?」

  「唉我操,对啊,我对象儿呢?」东子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东子,你对象儿呢?」

  回去的路上,李文财和另外两个室友边吃边走,东子跟在最后面,边走路边
跟他对象发信息。

  「你找着她没呀?东砸?」李文财回过头问他。

  「她刚才跟我发消息说她不舒服,她要先回去。我妹(没)瞅着,完我现在
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呀。」

  「嗷,好吧,可能她睡觉了。」

  眼看马上就到学校了,东子一直抱着手机打字,走路速度越来越慢,和李文
财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是你他妈啥意思啊?!」

  东子突然大喊了一句,吓得前面三个人赶紧扭过头去。

  哦,原来是在和他对象打电话。

  「哎呦我操,啥叫我先出轨啊?我啥前儿(啥时候)出轨啦?」

  「我操我就跟人拍了个社会摇视频,人本来要跟李文财录的,但李文财不会
跳激光雨啊,我一没摸她二没碰她,我咋出轨啦?」

  「那我哪知道她突然要亲我啊?」

  「那你跟我打电话我不是妹(没)听着吗?你找个男的来接你去酒店你啥意
思啊?咋的我跟人一起录个视频你就跟别人开房啊?你不说你难受吗?你和别人
儿躺一个被窝里你就不难受了啊?你哪难受啊?你是不是下边儿刺挠啊,非得找
个人给你通通呗?是这意思不?」

  「我凭啥原谅你啊?啥叫我就原谅你这一回啊?你让别人操完再回来接着跟
我处呗?你他妈当我傻逼啊?」

  东子就这样一直和他对象对骂,两个人互相用尽各种污言秽语问候对方的母
亲,问候了十几分钟,不断引来陌生人的侧目。

  奈何空间的受限,此次亲妈保卫战改为线上。

  在寝室走廊里的时候,张晓刚对李文财和继文说:「一会儿咱搁寝室里都小
点声儿,都憋(别)跟他说话啊,我看他心情儿不好,小心他一会儿整不好跟咱
急眼。」

  「他这是要失恋了吗……」李文财小声问晓刚,「咱待会儿用不用安慰安慰
他?」

  「哎呀不用,你不用搭理他,他就这样儿,估计明天早上就好了。」

  别难过东子,你很快就会有新的对象的。

         第四章:水太深,风太大,没有实力别说话

  纹身机正持续运作着,发出嗡嗡的电流声,针笔划过李文财的后背,刺激与
燥热让他身上出了汗,窗外的风吹进屋里,他感觉时冷时热。

  一个关公踏马的满背,他的钱只够描线,都不够上色的,而且这个线还是学
徒给他描的。

  描线的钱是他管他爸要的,撒谎说学校要交书本费,但实际上他舅在报道那
天已经帮他交过了。

  更别提打麻药了,没钱。纯靠意志力硬挺过去的。

  东子这个逼养的,跟他说一点儿都不疼。

  这下好了,他的屁股刚好没几天,接下来又要趴着睡觉了。

  纹完纹身的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燥热」。

  有纹身的人总是觉得热。

  树叶发黄,开始掉落,秋天要来了。

  李文财的心却永远停留在了汗流浃背的夏日。

  无所事事地掀起上衣,露着背蹲在街旁,掏出从别人桌膛里顺的印着男科医
院广告的打火机,点上一根红塔山软经典1956,功放着只有自己觉得好听的土味
金曲,享受着路人投来的看弱智的目光,寻思着一会儿该干点什么?

  人生的意义,去药店里整点儿美莎片。

  东北的春秋永远都是迷惑的季节,有人穿短袖,也有人穿羽绒服,互相看对
方都像大傻逼,但如果李文财执意冒着窜稀的风险在烈烈寒风中掀起上衣,阁下
又如何应对呢?

  他真希望东北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如果纹了纹身不让别人看见,岂不是白纹
了?

  著名作家张爱玲曾说,人生四大憾事,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
红楼梦未完,四恨沈阳的冷空气来得太早,搁室外露不了纹身。

  李文财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当精神小伙改变了他的人生。

             * * * * * * * * *

  混子届和其他领域一样,层层递进,有着属于自己的阶级金字塔。越往上人
越少,越往下人越多。

  一等混子,黑帮头目。

  不会轻易露面的终极大BOSS,如果把背景放在国外,这种人往往还有自己的
私人军队,连国家都不敢动他。

  钱、地位、女人……这些对他来说都是羁绊和烦恼,他也曾有过一段纯洁的
爱情和一个高尚的梦想,而黑化后的他只想当一个迷人的反派,一边杀人一边信
佛,躺在镶钻的浴缸里思考着自己的黑暗哲学。

  明明自己捅女人的逼都快捅吐了,却热衷于给自己立一个好丈夫人设,他还
喜欢把手下抓来的妇女儿童关进自己的海外妓院,赚到的钱用来宠自己只有六岁
的小女儿。

  二等混子,地头蛇。

  扫黑除恶的重点对象,当地小有名气的黑社会团体,他们起名字似乎有自己
特定的套路,往往都是什么什么会,什么什么帮,还必须给自己安排一堆魑魅魍
魉听了都吓得绕道的封号,一般就是这个哥,那个爷。

  他们上车有人给他开门,抽烟有人给他护火,拉完屎都得找个前凸后翘的十
八线野模给他舔屁股,像他妈的生活不能自理的三级残废。

  三等混子,有头有脸的社会大哥。

  地头蛇的打手,刀口舔血,亡命之徒,一人之下,一群流氓之上,这是正儿
八经的真社会人,在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坏蛋,心理素质高到敢跟警察
称兄道弟,只可惜终究还是错付了,一旦警察叔叔手头没有业绩,需要严打,立
刻摇身一变成为忍辱负重的背锅王。

  这种人看似有点排面,实则也就内样儿。往往中等档次的人活得最辛苦,高
不成低不就,想卷卷不赢,想躺躺不平,只好45度仰望天空,朝着乌烟瘴气的邪
路一路走到黑,称霸一方的土皇帝让他当他没能力,苟且偷生的小混混他又看不
起。

  四等混子,地痞流氓。

  仗义是假的,闲着没事儿干是真的。爹不管娘不要,孤身一人在城市里闯荡,
不是孤儿,胜似孤儿,孤儿见了他都觉得自己有个家。

  普通市民看到了会害怕,社会大哥看到了会笑话。出事了警察通知家属,说
你儿子这个情况有机会取保,爹妈一听要交钱吓坏了,麻烦您就正常走流程吧,
这孩子我管不了。

  堕落的故事千篇一律,你猜猜警察为什么让你「说重点」。破碎的原生家庭、
穷、没读过书,这三个烂大街的元素必须至少占俩。

  他们是看守所常客,影响市容市貌的骨干成员,人手至少一张释放证明。这
辈子对人说话最有礼貌的时候就是在所里。管教好,管教再见。

  他们尿液的最终归宿往往有四种,百分之三十正常尿在厕所,百分之四十尿
在路边的电线杆旁做记号,跟流浪狗抢地盘儿;还有百分之二十尿在派出所的尿
检板上,剩下的百分之十,尿在得罪他的女人的脸上。警察叔叔工作忙的时候没
时间搭理你,一旦他需要冲业绩,通通双手抱头蹲下。

  这里需要注意,三等到四等是一个坎,往往四等混子是接触不到上头的机密
的。

  五等混子,精神小伙。

  他们对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威慑力,但胜在银多(人多)!他们聚集在各大职
高和技校,像蟑螂一样,繁殖能力极强,他们身上绝大多数没什么案子,就算有
也基本是民事(这就够他发十条朋友圈装逼了)。

  这辈子最光荣的战绩,就是在网吧里抢低年级的机子上号。从技校里毕业了,
就到社会上继续出征,你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他要么在修车,要么在网吧看机子,
要么在理发店洗头,要么在电子厂打螺丝。紧身衣和豆豆鞋是他混过社会的证明,
那曾经在校园里叱咤风云的日子,是他这辈子最怀念的时光。

  李文财和东子这种人,明显还在金字塔最底端摸爬滚打。

  去了斯卡拉,李文财的精神小伙新手教程算是正式通关了。

  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他自己慢慢摸索了。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精神小伙,不仅是穿搭要到位,经典手势、经典动作,
还有经典社会语录一个都不能少。

  李文财体重110 斤,这里边儿有109 斤的江湖义气,6 两的卡簧和4 两的豆
豆鞋。

  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曾经说过,当我在战场上看到一双豆豆鞋的时候,我就知
道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并不是穿了豆豆鞋就能成为精神小伙,穿了豆豆鞋,你脚脖子上必须
得有皴。

  衣服穿对了,气质不到位那也百搭,你让一个省重点的男高中生穿上豆豆鞋
你试试,他照样不够社会。

  如何拥有社会人的气质呢?你需要熟练掌握一套丝滑的精神小伙小连招。

  所谓精神小伙小连招,大概有以下几个基本动作。

  首先,社会人打招呼从不说:你好,HELLO ,HI!

  他们会大喊一声:OI!

  或者是,哎!内老弟,对对,别瞅别人了,就你!来你过来,来。

  撩起上衣拍打肚皮,展示纹身的同时通过紫外线照射肚皮防止胃寒。

  摇头晃脑,翻白眼,舌尖触碰牙龈绕圈进行牙花炒菜,用唇语说脏话,深吸
气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表示不屑。

  耸肩的同时歪嘴一笑,表示轻敌和挑衅。

  伸懒腰并发出怪叫,同时东张西望,表示放松,并且寻找受害者。

  后撤半步,挠头按摩头部经络,干搓脸部做面部清洁,表示无奈。

  后撤一大步,双手叉腰东张西望,面带苦笑地反复点头,表示破防。

  身体前倾,把手指掰得咔咔作响,让你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同时做一
套表示不屑的小连招,表示轻微愤怒(也有可能是他耳背没听清)。

  川剧变脸并突然大吼大叫,表示非常愤怒。

  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小动作,可以在不同的情境下和小连招任意排列组合:
比如四指朝下整理刘海,制作头皮屑;把食指放在鼻孔下方边搓边吸气,模仿鼻
炎患者;不停抖腿并变换左右稍息姿势,地板烫脚,也可能他脚底板是租的。

  谁要是熟练地运用这一套动作,那他看起来得老像个流氓了。

  他们往往还有一些东北三省统一的社会口头禅,常常和这一套小连招同时展
示。

  「咱说白了你有啥实力啊,老弟?你是干啥的呀?知道我哥是谁不?你要不
服的话咱俩就碰一下子,行啊,算你小子有种,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社
会!」

  会说这些经典口头禅还远远不够,你还得会说社会语录。

  所谓社会语录,就是那些带单押的顺口溜。

  点头哈腰是为了学会尊敬,挺直腰板是为了发号施令!

  活着是为了什么?问就是为了装犊子,就是为了得瑟!毕竟出门在外,人设
都是自己给的。

  父母给自己起的名字其实都是他们寄予自己的期望。就拿李文财来说吧,这
可是李文财他爹妈想破了脑袋想出来的名字。

  文财文财,文,是希望他能腹有诗书,学富五车;财,是希望他能日进斗金,
家财万贯。

  可惜十八岁的李文财完美地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他肚子里没墨,兜里也没子
儿。

  但他李文财显然不在乎这些。

  我没文化,但我有社会语录;我没元子,但是铁子,你记住了嗷,三十年河
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做人不要太攀比,踏踏实实做自己,别把辉煌记
在心间,别拿昨天挂在嘴边,你有你的风格,我有我的原则,别用你的风格,打
破我的原则。

  唉!你个傻小子,你这不还是社会语录吗!

  他们总喜欢用社会语录粉饰自己身上那点儿可有可无的江湖气,以此来展现
自己的实力。一个人越缺少什么,就越喜欢把什么挂在嘴边。

  在经济实力这一块,精神小伙往往都没什么实力。

  你得够穷,当精神小伙,主打的就是性价比!

  精神小伙左兜掏右兜、右兜掏左兜,愣是凑不出来一包烟钱。

  如果一个不良少年有钱,那就不是精神小伙了,那叫纨绔子弟。

  由于经济能力实在有限,所以他们喜欢玩儿手机,他们也只能玩儿手机,玩
儿别的他玩儿不起,但他们不管这个叫玩儿手机,他们管这个叫「玩儿互联网」。

  你连我哥都不认识,你玩儿什么互联网!

  在所有软件平台与现实中皆是色懒,看见穿黑丝的就走不动道,却总是寻思
着给自己立一个唯我独醒的高品位人设,在自己开了超高蜡笔特效滤镜的照片旁
一定要配上圈外人看了不禁小脑萎缩的金句——哈西的阀,沈阳的船,通化的账,
台河的人,一字斩!

  文案是抄的,配乐是偷的,唯有内个考年级倒数的成绩,真他妈是自己考的。

  不学无术,是一种追求,是一种态度!

  但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就是这种男人,也唯有这种男人,能把精神小妹迷
得七荤八素。

  青春期的男生对于喜欢的异性都有一种「求偶行为」,类似于孔雀开屏,精
神小伙的孔雀开屏往往比普通男生来得更另类,更猛烈。

  能不能获取精神小妹的芳心,这是一个问题,是精神小伙哲学里的「To be
or not to be」,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一个精神小伙只会抽烟喝酒吹牛逼,就算你穿了紧身衣和豆豆鞋,你也
只能是个男花瓶,要想对着心仪的雌性表演一场璀璨夺目的孔雀开屏,一把拿捏
住她的心,你的羽毛必须足够漂亮。

  精神小伙必须多才多艺。

  最容易吸引到精神小妹注意的方法,就是跳社会摇。

  从激光雨到表白摇,从青海摇到科目三,精神小伙永远走在土味文艺复兴的
最前沿。

  社会摇看似种类繁多,但其实万变不离其宗,这都是一届又一届精神领袖们
留下的智慧。

  社会摇有三大基本功:摇花手、扭胯,还有摇头。

  花手,手心向内,手腕相扣,右手逆时针旋转,左手顺时针旋转,当两手呈
180 度时,变成手心向外,手背相对,继续右手逆时针,左手顺时针,归位手心
向内,无限循环。

  扭胯,有统一的节奏,第一步左右左左,第二步右左右右,依次循环。摇头
的节奏和方向同上。

  在这些基础可以继续进阶,比如双手插兜、胳膊往来回画圈、两条胳膊伸成
Y 字,食指指两边……

  为了能让自己脱单,李文财也确实为之努力过。

  他和自己的过命兄弟们在操场挥汗如雨,不分昼夜地苦练社会摇。

  梦想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兴趣是孩子最大的老师,这句话在李文财身上可谓是展现得淋漓尽致。有志
者事竟成,李文财是个有梦想的男人,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不考清华大学是因为
他不想。

  为啥精神小伙一个个都那么瘦呢?那都是饿瘦的。那又为啥那么瘦肚子上还
有点儿腹肌呢?那都是一天到晚苦练社会摇练出来的。

  如果你问一个精神小伙,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最重要?他虽然脑子里脑补的是
一个绝色美女,但他嘴上一定会坚定地回答你,当然是兄弟。

  有福我未必愿意让你跟我同享,但我有难指定得当你跟我同当。

  听说过「摇人儿」吗?

  所谓「摇人儿」,就是打电话请求外援,往往就是他自己搁外边儿出洋相了,
平不了这个事儿,好多拉几个人给他垫背。

  得罪一个精神小伙,那你可摊上老大的事儿了,他们一个电话就能摇来一大
堆过命兄弟。

  一声兄弟大过天。有事儿打电话。

  臭鱼烂虾都喜欢群居,野兽才爱独行,所以精神小伙必须兄弟多,而且得是
过命兄弟,人在江湖上混,你得有人照应啊,你得有人给你两肋插刀啊,你出事
儿了得有人帮你平事儿啊,兄弟如手足,于是乎精神小伙不知不觉就成了大蜈蚣。

  女人如衣服,所以女人你也得有,到时候你的小弟们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她一
声嫂子,多有排面儿啊。有好几个那更好了,那就有换洗衣服了,太得劲了。

  只可惜,我们的故事主人公李文财现在依旧处于七手八脚的裸奔状态。

  爱情遥遥无期,装逼一刻不止,当精神小伙主打的就是八个字:没钱硬装,
没活硬整。这叫未雨绸缪,整不好哪天这个牛逼就正好装在某个精神小妹的心里
了呢?

  「这烟老贵了。」

  203 寝室里,李文财得意洋洋地拿着一盒白沙·和天下,外边那层塑料膜还
没撕,在寝室的白灯管下闪闪发亮,此刻的他就像一位鉴宝栏目的主持人,娓娓
道出这尊稀世珍宝的前世今生。

  「这个数,」李文财伸出中指,自豪地比了一个「一」,「一百块一盒儿!
我和东子,我俩两天妹(没)吃饭了。」

  东子也点点头,无声地附和着。

  「文财你先垫吧一口呗,」张晓刚打断他,递给李文财一个塑料盒,「我中
午吃剩的水果捞,再没人吃就放坏了。」

  「谢谢晓刚儿,过命兄弟。」

  李文财狂炫了两口好兄弟吃剩的水果,继续对大家说道:「这盒烟一共二十
根儿,咱四个一人抽五根儿,完事儿明天咱一起凑钱去网吧里拍视频发快手,然
后这个烟抽完之后呢,盒儿留着,我把我那红塔山塞里。就咱四个知道啊,不行
跟别人说啊。」

  跟着精神小伙混,三天让你饿九顿。

  讨厌李文财的人都有福了,他确实一直混得不咋地。

  把红塔山塞和天下里,点一杯蜜雪冰城坐星巴克里喝,四个人去网吧开一台
机子,这几个穷逼小子每天都很开心。谁说只有网红名媛才拼单呢?男孩子也可
以拼单。

  到了派出所,必须蹲在门口的大石墩子上拍一组露纹身的照片发朋友圈,并
且一定要加上派出所的定位,配上文案:【钱是英雄胆,富贵险中求,我不怕进
局子,我怕的是无依无靠的日子。】

  他们总是企图给人一种刑满释放的美,其实他只不过是来补办身份证的。

  社会中的边角料,人群里的显眼包,你笑我碌碌无为太轻狂,我笑你没在校
园里当过王中王。

  九年教育的漏网之鱼,我在技校续写传奇。

  技校的厕所可不是一般的厕所,这里卧虎藏龙,一个男孩儿在课间待在厕所
的时长,往往也可以彰显出他在精神家族的地位。

  每个精神小伙在学生时代都是男厕所的VIP 常驻嘉宾,别人都是有屎有尿了
去厕所,他们则是有事儿没事儿都爱钻厕所里。

  这帮小子们一下课就结伴遛到厕所里,专挑人多的地方往那一站,点上一根
烟开始沉淀。

  如果说结伴上厕所是专属于女人的社交,那么对于精神小伙来说,这里就是
男人的修罗场。

  让别人看到自己正在抽烟这件事,比抽烟本身更重要。

  「唉!那老弟!」

  学校的厕所是整体用白瓷砖砌的,蹲坑没有门,只能遮住屁股,在小便池旁
边抽烟的东子正好看到对面有个小子在拉屎。

  「啊……?我?」

  「对对,就你。」东子走到那小子面前,「帮我俩拍个视频啊。」

  东子就是这样,喜欢使唤学校里的老实人帮他办事儿。

  救命啊,屁股里的屎刚拉了一半还没夹断,想逃也逃不掉了……

  人在拉屎的时候真的很脆弱。

  这帮精神小伙的这番操作,逼得那帮老实人课间都不敢来厕所拉屎撒尿了。

  那有没有一种娱乐活动,即可以装逼,又非常刺激,还可以满足这群半大小
子们对于江湖探险的渴望呢?

  当然有了,跟人约架啊。

  那我要是跟别人没仇没怨的,没人惹我,我跟谁打啊?

  如果你能问出这种问题,说明你天生不是个当精神小伙的料。

  没有条件咱可以创造条件,没有矛盾咱也可以主动煽风点火。

  让我们来看看精神导师东子是怎么做的吧。

  「诶!哥们儿,你他妈往哪吐呢!没长眼啊?吐我裤子上了。」

  一个小子在小便池边上吐了口痰,刚好吐在了东子的裤腿上,男孩刚想说抱
歉,却被东子这呛人的语气激起了逆反情绪。

  「不是咋的,你非要站这儿你赖谁呀?那我咋偏偏吐你身上不吐别人身上呢?
啊?能不能找找自己原因啊?」男孩尿完了,抖了抖鸡鸡,穿好裤子,专心和东
子对峙。

  「今天这事儿,没完,我告(诉)你。」东子把烟头扔在小便池里,滋地一
声灭了,「你几班儿的呀?」

  「哎呦我,我几班儿我凭啥告你啊?你他妈当我傻逼啊?」男孩冷笑,「我,
计算机,三班儿。」

  「呵……计算机三班儿……你班儿内个,大俊、刘珩,这都我小弟,这么的
吧,九十度鞠躬道歉,这事儿拉倒了。」

  男孩呲牙咧嘴地用唇语说了一句操你妈,「不是哥们儿,你他妈搁撤硕儿
(厕所)喝尿喝高啦?咋的你内尿是哑光的啊?你撒泡尿都照不出来自己几斤几
两啊?你是第一天来这个学校吗?你不道我是谁呀?」

  「你是鸡巴谁呀?想干啥呀?啊?我看你这意思,你小子给脸不要呗?你想
比划一下子呗?」

  「行啊,算你小子有种,今天下午放学,校门口不见不散,谁不来,谁他妈
是狗懒子!」

  看见没,咱们导师很忙的,想和东子干一架,有门槛,你得提前预约。

  之所以实行这种预约制,也是有讲究的。

  第一,课间太短,只有十分钟。第二,厕所人少,这就意味着看到的人少。
第三,老实人容易告老师。

  但在校门口就不一样了,时间自由、场地宽阔、围观群众更多,可谓是赚足
了排面儿。

  军中无戏言,东子从不临阵脱逃。

  往往到了这个时候,他一定要一边抽烟一边跟人打个电话,并且一定要路过
的人听到他在说话。

  打电话的内容也是有讲究的,一般就是围绕着「社会、江湖、平事儿、处理、
对面几个人、老地方、派出所、小场面、进去了、放出来了、走程序」等等。

  作为一个合格的精神小伙,这些黑话一定要熟记于心,并且讲出来一定要云
淡风轻,不能大呼小叫,这样会显得你没见过世面,很没排面儿。

  「啥?强子判啦?」

  「对啊,离婚判给他妈了。」

  「操。」东子轻蔑一笑,「我来处理。」

  烟头一弹,战火点燃。顺便一提,你要是「不小心」弹别人身上了,还能开
启新的支线任务。

  如果东子不做这一系列动作的话,是没法触发接下来的对话的。

  第一回合,战前羞辱。

  「咋的,就你自己来啦,你小子挺有刚儿(能耐)啊?」

  「你个逼养的。」对方也露出了三分讥笑道:「我告(诉)你啊,熟拾(收
拾)你,我一人儿就够。」

  「哎呦我滴妈呀,真是池浅王八多,遍地社会哥呀,咋啦,现在啥人都能有
画面儿啦?你小子是真狂妄呐,你是真不知道我哥是谁啊?」

  「操,你哥是鸡巴谁啊?来你说说我听听来,有种你现在让他过来,我看看
是个什么牛马。」

  第二回合,请求外援。

  往往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并不会直接动手,而是开始提点自己在社会让认识
的那帮山猫野兽们,什么龙哥虎哥豹子哥,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帮派在江湖中的地
位。

  要是把这帮大哥们全抓起来扔到棋盘山上,沈阳森林动物园的门票肯定要涨
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所谓的「道上的大哥」,往往兜里也没几个子儿,吹牛
装逼猛如虎,一问工资一千五。能有这点儿闲钱都算不错的了,大部分都是欠一
屁股债,但他们总是能显得自己很有实力,四处凑钱去KTV 里消费,点两个小妹
录一堆小视频,去一晚上那朋友圈能陆陆续续更新一个月,让别人误以为他天天
来这种地方。

  他们平时就乐意收点儿小弟给自己当舔狗,往往都是那些十七八岁的精神小
伙,其实他们本身岁数也不大,一般都是二十来岁,很少有超过三十岁的。

  这时候你可能要问了,为啥?咱必须承认那有些人在心智上确实有点儿晚熟,
毕竟男人至死是少年,但超过三十岁的正常男人就几乎没人愿意陪着帮小逼崽子
玩儿这种黑社会过家家小游戏了。

  你可能又要问了,为啥就爱使唤那十几岁的?为啥不使唤自己同龄人?因为
他使唤不动。

  但你别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这点儿小手段就能把东子他们唬地一愣一
愣的了。

  东子轻蔑地歪嘴一笑,做了一套精神小伙小连招,「我哥,我太原街蛇哥,
你去打听打听,人是搁万达公寓混的,待会儿我蛇哥来了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
社会,你个小逼崽子。」

  对面那小子挑了一下眉,一脸戏虐地掏出手机开始默默拨号,「你等着。」

  「哎呀,不就摇人儿吗?你跟我俩狂啥呀?谁不会是咋的。」

  东子也拨通了蛇哥的微信语音电话,响起了一阵炫酷的喊麦DJ硬曲彩铃。

  「诶,哥,是我,东砸……就是内什么,我搁校门口跟一小子杠上了,你来
一趟吧,嗯呐,他害跟我俩搁这儿装逼呢,害鸡巴说什么他哥是什么鸡巴……沈
阳大街小亮儿……啊?啊……你跟那小亮哥认识啊,啊行,啊那没事儿了,啊没
事儿不用来,没事儿不麻烦你了哥,唉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处理就行,嗯呐,
没事儿哥你忙你的,诶、诶,好嘞、好嘞、诶,挂了啊哥。」

  东子挂掉电话,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吸气呼气,调整情绪,抬起头来时,瞬
间川剧变脸,满脸堆笑地朝那小子走过去。

  第三回合,握手言和。

  「哎呀,哥们儿,你看这事儿整的,咱俩刚才,咱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呀!我蛇哥都跟我说了,他跟你内什么小亮哥是把兄弟!双
黄蛋级别的!咱俩今天课间搁撤硕儿(厕所)里纯误会!」

  「没事儿没事儿,都鸡巴哥们儿。」那男孩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这里需要划重点,约架是让你给人家约出来,但不一定要真打。

  东子这小伙儿吧,在约架斗殴这一块儿,他属于是理论型人才——他很少实
战。

  这要是放在过去,咱们东子也高低是个军师级别的人物。

  下午在厕所里的对峙到现在隔了一节语文课和一节体育课,其实他俩气早消
了。

  沈阳市真正的格斗高手,往往都是不显山不漏水,处于一种隐居状态,因为
他们都在看守所里关着呢。

  第四回合,称兄道弟。

  「这样吧哥们儿,咱俩加个微信呗,完事儿咱俩快手再互关一下子呗。我自
我介绍一下儿啊,我叫崔义东,江湖忠义的义,东方的东,你叫我东子就行。我
快手叫『义薄云天』,不为名来不为利,只为心中一个义。你快手叫啥呀?」

  「我叫『为了爱,戎马一生』。」

  「行,我关注上了啊。从今以后,咱俩就是过命兄弟了,以后有事儿,你随
时给我打电话,出事儿了我帮你平事儿,你放心,不论我在干什么,我保证24小
时待命,比消防员都好使。」

  「行啊,那咱一起拍个视频发个作品呗?」

  「操,必须拍啊,你等会儿啊,我找个小老弟给咱哥几个录个视频。」

  第五回合,也是最后一个收尾动作,发展下线。

  精神导师东子左顾右盼地寻找好欺负的大冤种,他很快就在学校旁边的烤冷
面摊位附近发现了一位老实人,那小子穿着别的学校的校服,推着自行车,更巧
的是,那男孩儿正皱着眉头往东子这边儿偷偷瞅呢,刚跟东子对上眼,马上把头
扭到别处。

  东子双头插着腰,大咧咧地朝他走过去,其他几个兄弟也紧随其后。

  「你瞅啥呀?嗯?没见过社会人儿啊?」

  我去,真倒霉,放学路边买个烤冷面还能碰上一群精神小伙。

  「咋不说话呢?你是哑巴啊?」

  「我……我妹(没)瞅你,你看错了。」男孩低着头,眼神闪躲。

  「啊,你妹瞅我。」东子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我在没事儿找事儿,
是这意思不?」

  我去,这人啥逻辑啊,咋还死缠烂打呢?你这可不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看着对面这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身上还都有纹身,算了,好人不与狗斗,
我认栽,我服个软算了。

  「哥,那你说咋办啊,那我给你道歉行不,我错了,我以后不瞅你了。」

  「就道个歉,这就完啦?」

  「那……那你说咋办呢,哥。」

  你咋还没完没了了?

  「去,上对面儿超市儿给我买包塔尖儿。塔尖儿是啥知道不?红塔山。」

  这咋还讹上人了?

  「哥……你这……我没钱。」

  「没钱?来我掏掏兜儿,来。」

  男孩面露难色,后撤半步,「哥你这是干啥呀。」

  「我开个玩笑,逗你玩儿呢,我今天心情好,不让你请客了,你帮我跑个腿
儿就行,你那烤冷面不还没做好呢吗?」东子塞给他十块钱现金,「去吧,我在
这儿帮你看着自行车。」

  你不让我请客,你人还怪好的嘞。

  「哥,这超市儿就在对面儿你为啥不自己……」

  东子皱起眉瞪了他一眼,那小子立马收声。

  「哥让你去,那纯属是给你面子,知道不?赶紧的吧。」

  两分钟后,冤种少年拿着一包塔尖从超市里走出来,他发现东子正靠坐在自
己的自行车车座上,手里拿着一碗烤冷面,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烤肠。

  「哥,买好了。」

  「哎你内烤冷面做好了,我帮你糗(取)了,我吃你根儿烤肠儿你不介意吧?」

  「呃……不介意,哥,那要是没啥事儿的话……」

  赶紧想办法开溜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东子突然扶住自行车的把手,「有事儿,咋能没事儿呢?来,你拿着我手机,
帮我们几个拍个视频。」

  东子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开始手把手指导起来。

  「就是我先说语录,完事儿之后我们就这么走路,你站前边儿后退着帮我们
拍,然后等我这个烟头这么一扔,你这个镜头啊,就这样式儿的,这么上下晃一
下儿,然后我们一起这么一点头,诶,这就完事儿了,懂不?」

  「呃……懂了。」

  男孩就这样帮他们后退着拍视频,总是引来路人侧目,他脸皮薄,只觉得尴
尬,丢人。

  视频文案:【如果你觉得你有实力,咱俩现实里碰一下子。】

  东子满意地欣赏着刚拍好的视频,抬眼问那小子:「你玩儿快手不?平常自
己发点儿作品啥的不?」

  「不玩儿……」

  「那你手机上有内软件没?」

  「呃,干啥呀哥,软件有。」

  「那就是你自己也爱刷点儿短视频呗?那你关注一下我,我快手叫『义薄云
天』,平常我发作品了你给我双击评论一下子,我直播了你给我送送免费人气票,
害有他们几个你也关注一下……」

  就这样,冤种男孩的快手上又多了五个新关注。

  「这小伙儿行,哈?」东子指着那男孩对他的好兄弟们说,其他人纷纷点头,
表示赞许。

  这是要干啥呢?

  「想当我俩小弟不?」

  你觉得我还有说不想的余地吗?

  「那就……当呗。」

  「这小伙儿挺好,挺通人性!」东子夸赞道。

  「哥,通人性不能形容……算了,你开心就好。」

  「来,文财,给他整两句!」

  东子拍拍李文财的肩膀,示意他展示一把实力,给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精神
导师,是时候让他出师了。

  「整……整啥呀?」李文财很迷茫。

  「你说整啥?」东子歪头小声对李文财说道,「我现在都帮你收上小弟了,
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你整两句震慑他一下子。」

  李文财简单思索了一番,说了一句话,直接开幕雷击。

  「你手机上有拼多多妹(有拼多多吗)?」

  「啊?」男孩很疑惑。

  「你帮我砍一刀呗,我这边儿就差0.03元就能提现了。」

  「不好意思哥,我不用拼多多。」

  还好我不用拼多多,不然又像刚才一堆事儿。

  「啊……你不用拼多多啊。」

  太好了,终于可以逃过一劫!

  「那更好了,你现在下载一个呗,新用户能砍更多。」

  东子被无语住了,低头干搓了两下脸,很快调整好情绪,「赶紧的,现在下
载一个,赶紧给你文财哥砍一刀!」

  又过了五分钟,终于帮他砍完了……

  「你这是哪个学校的呀,来我看看来……」东子身体前倾,凑近男孩外套上
印的校徽,「沈阳铁路实验中学……我操你省重点啊,那你学习挺好呗?」

  「没有没有哥,我学习一般。」

  「你太谦虚了。我提个人儿,我看你认识不?许龙,高二的,跟你一个学校,
那我初中同学。」

  「不认识。」男孩脑袋变拨浪鼓,我为啥要认识他?

  「搁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不?」

  「没人欺负我。」

  「不能吧,我瞅你挺老实的呀,搁学校里没人找你事儿吗?那老实人搁学校
里不净挨欺负吗!」

  呵呵,我们学校又不是技校,哪来这老些精神小伙。

  「真没有,哥。」

  「没事儿,以后哥罩你,有事儿给哥打电话,小事儿提我名儿,大事儿我来
办!」

  小事儿提你名儿,大事儿你来办,但你也没跟我说你叫啥名儿啊,你也没跟
我说你电话多少啊!

  「好的,谢谢哥,那你们先忙吧,我回家写作业去了。」男孩敷衍,打算赶
紧找机会开溜。

  「唉你这烤冷面你不要了啊?」

  「嗯,不要了。」

  「哎呦我,这么好吗,你这是送我了吗?那我夺不好意思啊,要不我再给你
买一碗呐?」

  「没事儿哥,真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留下这句话,男孩骑上自行车走了。

  「别忘了回家给我点赞!」东子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道。

  「以后有事儿打电话啊!我们给你平事儿!」李文财又补了一句。

  男孩消失在人海里,东子扭头对卖烤冷面的阿姨说:「姨你再给我拿四个签
子,你那黑椒酱也给我,我再自己挤点儿,味儿有点儿淡。来,文财,你尝一口。」

  一碗烤冷面,东子这个保护费收的可以说是纯纯白菜价了,别说在整个辽宁
省了,就是放眼全中国的小混混届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甚至可以说,多多少少有点儿打破市场规则了。

  如果你以为他只会在校门口装逼的话,那你可就太小看他了。

  狡兔还三窟呢,精神导师东子一定不会只在一个地方出征,导师的业务范围
可是很广的。

  他不仅能拿捏初高中生,他还能拿捏大学生。

  「范鹏儿……范鹏儿!」

  当李文财和东子在西塔闲逛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自己在葫芦岛的老邻居,
激动地冲他打着招呼。

  范鹏不情不愿地定在原地,一脸不耐烦地唉声叹气。

  「东砸,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邻居,范鹏儿……哎范鹏儿,你那大学念
得咋样啊?」

  「我挺好。」

  「我现在也在沈阳上学,我上技校,我内学校离你不远,你要是不忙咱俩可
以一起……」

  「不用了,没空。」范鹏打断他。

  「那你啥前儿回家啊?你几号放假啊?咱俩可以一起顺道儿回去。」

  「李文财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啊……啥意思呢?」

  「我说我没空,不是我真的没空,而是我根本就不想搭理你,你觉得我跟你
这种档次的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我的时间很宝贵,从来不做这种无意义社交。」

  「昂……啥叫无意义社交呢……」

  「不是你他妈啥意思啊?」

  说这话的人是东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抓着范鹏的肩膀,「你他
妈啥意思啊?你啥态度啊?啊?你搁这儿跟谁俩装逼呢?你咋跟我兄弟说话呢?
你不会好好跟人说话,是吗?」

  「你干什么啊,想动手啊?」

  「他妈问你话呢,正面回答我,你不会好好跟人说话,是吗?我今天还就非
要动你了,咋的了?你上个大学都给你狂完了,是吗?」

  「东子,算了算了。」

  「算啥啊,这小逼崽子跟谁俩赛脸呢,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他。」

  李文财吓得赶紧拽住东子,「哎呀行了行了,算了吧,这是我家邻居。」

  在李文财和东子拉扯的过程中,范鹏走了。在不远处的超市门口,居然有一
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在那里等他,那是他的对象吗?

  东子气得一把甩开李文财的手,「李文财你咋就这么窝囊啊?你这不得弄死
他?」

  「他是我家邻居啊,他妈跟我妈认识好些年了,我要是弄死他了,他妈不得
弄死我。」

  「来你给我说说他家怎么个事儿,来。」东子插起腰,一副准备好吃瓜的模
样。

  在东子的质问下,李文财把范鹏和范鹏他妈的事都告诉了他。

  「噢,我懂了,他妈一直搁你妈面前装逼,欺负你妈,是不?」

  「嗯。」

  「他全家人都一天到晚拿你开玩笑,是不?」

  「嗯。」

  「他妈觉得你处处不如他儿子,是不?」

  「嗯。」

  「行,我直到(知道)了,得罪我兄弟,就等于得罪我,放心吧文财,这个
仇我指定给你报咯,指定不让他有好果汁吃。」

  「哎你要干啥呀?你别揍他啊!」

  「不告诉你,秘密,你就等着吧。」

  留下这句话,东子也走了。

  导师的心思,你别猜。

         第五章:过山龙遇下山虎,社会不由你做主

  「小伙儿,要来个大活儿不?」

  「啥……啥大活儿呀……」

  穿着宽松的技师服的中年女人媚笑,眼角有淡淡的褶子,还有一颗痣,眉毛
做了纹绣,有些发蓝,只是在这个暖光的环境下,冷暖一对冲,竟看起来不太突
兀。

  她的身材丰腴,胸部看起来十分有料,沉甸甸的,好像是胸前挂了两个柔软
的大瓜,肉团在米色的丝质衣服里晃来晃去,好像是凸点了,她没穿胸罩吗?

  「你看姨行不?」

  「啊……啥意思呢?行啥?」

  「不是吧,小伙儿,你不知道你今天是来干啥的呀?」

  「昂……我不是来摁脚的吗?」

  「你是真不知道……」阿姨抓住李文财的手,居然直接按在了自己软绵绵的
大胸上,「还是装傻?」

  李文财惊呆了,心狂跳。

  「就是操逼呗,咋样儿,想操逼不?」

  听到这句话,心脏跳得都快出重影了。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要从今天下午东子放了他鸽子开始说起。

  本来约好了一起在操场排练社会摇的,结果等他老半天,东子突然打电话过
来说自己又新处了个对象儿,跑去和他对象儿玩儿了,留下李文财自己在操场喝
风。

  又他妈处上新对象儿了,这小子是真可恶啊!

  好在李文财已经习惯了,东子放他鸽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孤身一人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李文财路过了一家足浴店。

  社会人好像都爱去这地方,他也想录个短视频发快手。

  「要门票还是套票?」

  「啊……夺钱呐?」

  「门票59,套票有198 的,249 的,要啥?」

  前台阿姨低着头嗑瓜子,头也不抬。

  见对面不吱声,才翻着眼抬头重复一遍,「要啥?」

  那时的李文财,显然还没明白这张59元的门票会给今晚带来怎样的改变。

  「姨的岁儿数对你来说虽然有点儿大了,但姨属于是服务型儿的。」

  「姨……我是处男。」

  「啊,还妹(没)处过对象儿啊,那姨今天让你体验一把当大人的快乐,你
看咋样儿?」

  「那……要花钱吗?」

  技师无语。

  「你说呢?哎哟我你这孩子咋这么单纯呢?那哪能天上掉馅儿饼呢?你是真
傻还是装傻啊?」

  「那你……啊!我明白了!」

  李文财后知后觉,终于恍然大悟了,「姨,你家这店是……是是是……那啥
的呀?」

  「嗯呐,你才知道啊?我以为你早知道呢。」

  宽松的浴袍能遮住皮肤,却遮不住青春悸动。阿姨伸手向他的裤裆摸去,他
紧张地想把身体缩紧,胯下的那根茎却更加舒展了。

  她手法轻柔,隔着单薄的布料,从龟头慢慢抚摸到睾丸。

  「哎呀,孩儿,真不是姨恭维你,你这家伙什儿也太够用啦!跟你这种尺寸
的操逼得老得劲了!姨一看见你这大鸡巴姨这口水都流一地啊!」

  「啊……是吗……」

  就算这是客套话,也太直白了吧??

  李文财被这姨夸得羞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浑身紧绷得
任由这位姨摆弄。

  「姨再免费送你个口交,咋样儿?」

  虽然这位技师大妈不是李文财的心动女嘉宾,但是血气方刚的十八岁少年经
不起一点刺激,他还是被迫立棍了。成熟的女人总是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性张
力,让懵懂的少年忘记什么叫拒绝。

  啥也不懂,他不知道不满意能换人。

  李文财笨笨的,他的牛子也笨笨的。

  牛如其人。

  喉结一次又一次地鼓动,止不住地咽口水,可他胯下的大肉棒却止不住地吐
口水。二弟可真叛逆,总是唱反调。

  他不是柳下惠,被自己的鸡巴夺舍是常有的事。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老
二始终与他同在。

  「那就……整……整一个呗。」

  阿姨温柔地笑,继续爱抚着他滚烫的肉棒,挺翘的大乳头摩擦着丝绸布料若
隐若现,她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几分钟后,李文财跟着阿姨走进了旁边一间光线昏暗的小房间,不通风,有
股味道,但不难闻,浴池味、香水味,再加上淡淡的汗味。

  屋里贴了好几张像模像样的海报,什么人体经络穴位按摩图、大周天经络运
行图、十二经脉歌诀……给你整得有模有样的。

  墙上的窗户是假的,是贴上去的。

  在李文财发愣的功夫,对方早已宽衣解带,漏出白花花的裸体。

  胸真的好大,水滴形,虽说微微有点下垂,倒也鼓鼓囊囊的,一点也不干瘪。
乳晕也真的好大,棕色的,还有奶头,看起来又挺又硬,像两个小号的葡萄。

  熟妇人独有的丰满胯部,和少女不一样,雪白的臀肉在晃动,两腿间藏着幽
幽密林,李文财挪不开眼。

  阿姨的嘴唇丰满又有光泽,看起来油油亮亮,不知是不是涂了润唇膏。

  她一手握住李文财坚挺地肉棒,反复赞叹着他的硬度和尺寸,李文财无比害
羞,牛子却骄傲地狂喜,一上一下地乱蹦跶,是它表达快乐和兴奋的肢体语言。

  阿姨的嘴里呼出阵阵热气,用舌头在李文财李子样的龟头上绕圈,再用嘴唇
紧贴着冠状沟,把红彤彤的屌头子嘬得吱吱响,马眼里的汁水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全都融进了她黏糊糊的小嘴里。

  她的鼻孔出气,喷在鸡巴爆起的青筋上,脸憋得通红,那张吸力极强的嘴越
含越多,居然把一整根粗大的肉棒全都吞了进去,喉头在蠕动,轻轻顶着马眼。

  一收一放,十几个来回,感觉脑髓都快被嘬出来了。

  似乎是感觉到李文财有点儿受不了了,阿姨把鸡巴吐出来了,粉舌从嘴里探
出来,绕着嘴唇舔了一圈,用行动证明好东西一点儿都不能浪费。

  「咋样儿啊,孩儿,姨裹鸡巴这技术不错吧?舒服吧?」

  什么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技师大妈的舌头要是再在他的鸡巴上停留
0.01秒,他就要缴枪了。

  他突然想到了影视剧,总是在主角快死的时候才出援兵。

  「姨,你你等会儿啊……我我我我……我缓一会儿,差点儿出来了……」

  「行。」她站起身背过去,撅着肥硕的大屁股在一旁翻找着什么东西。

  「来,姨给你套上。」

  阿姨拆开一包避孕套,扣在李文财发亮的龟头上,又湿又滑,慢慢往下撸,
「你鸡巴大,这个对你来说小了,你将就下。」

  熟妇人躺在床上,两腿大张,两个大肥奶子摊成大肉包,逼毛看起来湿漉漉
的。

  嗯,她这个角度看起来好显胖,有双下巴。

  她用凉凉的脚趾轻轻蹭着李文财的睾丸,龟头里的淫液滴在她的指甲盖上。

  「阿姨的脚新做了美甲,好看不?」

  「好看。」

  玫粉色的光疗甲,还带着水钻,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艳俗。不适合她。

  皇上说,粉色娇艳,你如今几岁了。

  这个中年女人这让他想起齐妃,还想起个子比他还高的三阿哥,倒是和他一
样傻。他想起《甄嬛传》,想起初三毕业的暑假,想起在葫芦岛的妈妈。城市套
路深,他想回家。

  赤身裸体的坦诚相待,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拧巴。

  他的身体往床边凑了凑,硬挺的肉棒靠近她的门户,她的阴毛很茂密,呈倒
三角状,到阴唇处开始变得稀疏。那两片阴唇又肥又厚,颜色有些暗沉,入口处
泛着幽幽水光,蜜穴口以很小的幅度一张一合,盛情邀请着肉棒的探入。

  「嗯……姨……准备好了,开始吧……」

  「嗯你赶紧的吧。」阿姨晃了晃奶子,把腿张得更开了。

  龟头戳到了阴部的肉,又热又软。

  「姨你会嫌我磨叽不?」

  技师大妈温柔地笑,「我刚才不都跟你说了吗?姨属于是服务型儿的,姨不
催人,你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姨咋能嫌你磨叽呢?」

  上帝也来足浴店整大活儿吗?他媳妇儿能同意?那圣母玛利亚不得弄死他?

  阿姨的双腿大张,李文财用手扶住她富有肉感的大腿根部,腰部像有磁铁在
吸他一般,往前拱了拱。鸡巴蹭到了被爱液沾湿的阴毛,更兴奋了。

  「这个姿势……我是应该这样儿进吗……还是……」

  「哎呦我孩儿你也太谦虚了,你这大鸡巴不是想咋肏咋肏啊,你爱用啥姿势
就用啥姿势呗!咋的你平时不看小黄片儿啊?」

  「看。」

  「但真让你肏,和看电影儿还是不太一样儿,是不?」

  「嗯……」

  是不一样。她没有黄片里的女主漂亮,却更刺激。

  鸡巴头顶在阿姨的屄口,她的阴唇热乎乎的,像小嘴在呼气。

  「姨,你会嫌我磨叽不?」李文财又问一次。

  「姨刚才不嫌你磨叽,但你要是再不插进来,姨可就真要嫌你磨叽了。」

  女人可真善变。

  真正的紧张和犹豫往往都是在开始做某件事之前,当他真正迈出那一步后,
往往会忘掉之前的顾虑,面临新的困难。

  龟头进去了,那里不算特别紧,但异常地温暖又顺滑,阿姨的身体抖了两下,
带着几声轻哼。

  李文财很快发现自己轻敌了。

  技师大妈的肉逼居然越夹越紧,李文财隔着避孕套都能感觉到她阴道里的层
层褶肉在快速蠕动。

  这才刚进去一个头,就快受不了了。

  「呃、姨,你、你别吸我……我受不了……」

  「哎呀,太舒服了,孩儿,你这大鸡巴光塞进去个鸡巴头子不用动都这么舒
服啊……」

  你快别说了,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救命啊……

  不行了。

  操,射出来了。

  怎么办,头刚进去就交货了……

  他的头脑空空,身体的每个器官都在默哀。

  好尴尬,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改掉这种总是让别人和自己同时尴尬的超能力?

  「没事儿,孩儿。」

  那姨把避孕套拽掉扔进纸篓里,拍了拍李文财的肩膀,「你第一次没发挥好,
刚才那次不算你的,你休息几分钟,再来一次。」

  「真……真的……?」

  「哎呀其实你这第一次还算不错的了,有那人没插进去就给自己紧张射了。」

  这句安慰的话还不如不说。李文财的脚趾抠着蓝色拖鞋上的凸起,那一刻尴
尬也有了触感和轮廓。

  虽然说在嫖娼的过程中酝酿出这种感情有点奇怪,但李文财确实有点感动。

  他想起了去年在米线店的一次经历。

  一碗牛肉米线十二元,拿着票自己去端,结果李文财没端稳,就在快要端到
桌子跟前的时候撒了一地,连汤带面渐地桌子上、凳子上、地上到处都是,唯独
一滴汤汁都没溅到他身上。

  香气就那样飘进他的鼻子里,可是饥肠辘辘的他一口米线都没吃着,就连那
隔着碗的热腾腾的温度也只让他感受了十几秒钟。

  还好碗是塑料的,不然还得赔碗钱。

  李文财觉得尴尬。

  他就那样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现在应该扭头走掉吗?走出这家店?
毕竟他的米线已经被他糟蹋掉了,这十二块钱他吃了个寂寞。

  可是他好饿啊,要不再去收银台点一碗?

  可是那样好尴尬啊,再点一碗好奇怪。

  要不去把地拖一下吧?李文财环顾了四周,没找到拖把。

  要不张口去问拖把在哪吧?那样也好尴尬啊!钱花了一口饭没吃着,还帮人
拖回地,可是确实是他自己弄撒的,真的好尴尬啊!

  快想想办法啊,李文财!到底是扭头走掉,还是再点一碗,还是去把地拖了?

  快点快点,三选一,总不能像个雕塑一样一直杵着吧!快快快……已经有人
在看你了。

  完了完了,店员走过来了。救命啊。

  「没整你身上吧?」那店员是一位四十来岁的阿姨,关切地问道。

  「啊……没、没。」

  李文财满脸都写着抱歉和无助。

  其实,这道题不止有三个选项。

  「没事儿,孩儿。姨再给你盛一碗。」

  「啊不用了姨……」

  本能拒绝,但其实他是真的想吃。

  「哎呀,你赶快上边儿坐着吧,马上就好了。」

  李文财羞愧难当,「那我……我帮你拖地吧姨。」

  「不用不用,姨干活儿动作快……行了你赶紧坐一边儿吧啊,别影响姨干活,
你坐那玩会儿手机吧,WI-FI 密码拔个五(八个五)。」

  过了一会,那姨果然又端了一碗米线朝这边走过来了,李文财走过去想接,
结果那姨让他赶紧回去坐着,估计怕他再给整洒了。

  「谢谢姨……」

  55555555,我不是在说WI-FI 密码,我是在给李文财的内心配音。

  李文财抱着那碗面大快朵颐,仿佛饿了三天。他本来寻思能喝口汤就不错了,
没想到这碗依旧有米线,而且还有牛肉!

  当李文财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硬了。

  「姨……我准备好了,再来一次吧……」

  对牛子超人来说,也许命根子就是他的底气。硬了,能让他的内心感到平静。

  很爽,确实很爽。这次当然没有秒射。

  阿姨眼睛微闭,用舌头舔着嘴唇,像是在和空气接吻,口水顺着下巴淌,没
那么美丽,却令他难以抗拒,连双下巴也显得诱人。

  他把她压在身下,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刚才实在太过拘谨,
明明是个客人,却连多触碰一下她的肉体都觉得不妥。

  也许是依旧有些害羞,他把头侧在一旁,不敢总是盯着她,不敢太仔细看她
脸上淫荡的表情。他的胸腔黏在她软乎乎的胸口,两对硬硬的乳头碰在一起。趴
在丰满的肉体上,就像抱紧一块云彩,湿乎乎的阵阵水浪从胯下传来,前所未有
的舒爽与难耐。

  阿姨的反应就像是发情的母猪,疯狂地发出猪哼哼,但她并不会一味的惨叫,
她总是一边扭腰,一边把情欲从鼻孔里挤出来。

  他再次闻到了劣质香水的味道,那味道就藏在她的头发丝里,不高级,但本
就无所谓高不高级,他李文财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高级。

  李文财突然边插边问:「我这样儿……行吗?你不会不得劲吧?」

  技师阿姨被逗得直笑,连两腿间那张万人捅的屄嘴也随着笑声有规律地收缩。

  「哎呦我你……你、你这孩子太有意思了,是你嫖我,不是我嫖你,你咋害
担心姨舒不舒服呢?」

  「昂……好……」

  水声啪啪乱奏,比东子和他对象在寝室那晚还要张扬。

  床嘎吱嘎吱地响,快感在这一刻也有了律动、声音,还有节奏感。

  愉悦的性总是很吵闹,那些淫秽的音符在强奸他的耳朵。

  橘黄色的小房间在晃动,那里有两个赤身裸体的人,一胖一瘦,汗水蒸腾在
淫靡的空气里。

  「哎呀,孩儿,你太厉害了,姨每天挨操这么多回,就数你这根鸡巴捅着最
舒服了……啊……你这鸡巴头子剐着太得劲了!」

  「嗯……」

  这尴尬的气氛让李文财十分纠结,他既想快点儿结束,但生理本能却让他想
多体验一会这来之不易的和女人水乳交融的机会。

  他开始不在乎技师的反应是是否是逢场作戏,鸡巴的硬度早已足够和石头一
别高低。

  阿姨总是夸张地赞许他,李文财不敢相信。直到她的阴道内一股温热的暖流
顶到了他的龟头,他才开始逐渐确信她真的舒服了。

  技师阿姨舒服地大叫:「嗯嗯嗯……加速……来了来了!」

  李文财也终于射了,精关一泄洪,性感妖媚的熟妇人,突然变成了一块沾满
汗水的肥肉。

  肥肉躺在床上扭动,满意地发出两声哼叫,然后她起了身,用发夹把披散的
头发夹起,胸前的两个肉球乱晃,香水味和汗味一起飘来。

  床单被搞得黏糊糊,全是他们战斗过的痕迹,噢,肯定还有她和别人战斗过
的痕迹。

  「孩儿啊,你现在还是学生吧。」

  我说我是学生,你能白送我吗?

  「嗯。」

  「你觉得姨服务咋样?」

  「嗯挺好……还买一送一。」

  「那必须,姨对其他人可没这待遇……孩儿啊,你是哪儿的人呢?」

  阿姨两腿叉开,站在垃圾桶前,扎着马步用湿巾简单清理着胯间的淫液,
「姨是沈阳本地的,你呢?」

  「啊……我也沈阳本地的。」李文财撒谎道。

  「孩儿,你骗人,你指定是葫芦岛的,葫芦岛人疑问句都是往上拐,就是像
你这样式儿的,咋样儿,姨猜得对不?」

  李文财心想,看来以后要控制一下自己的口音了,假装自己是省城人,才有
排面儿呢。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放在床头的手机,「姨我想拍个照。」

  「不能拍照。」

  「为啥不能。」

  「你这孩子,哪来那老些为啥?就是不能拍。」阿姨把鬓间的碎发撩在耳后,
「但姨可以为了你破例一次,来吧,拍吧!」

  阿姨自信地跪在床上,用手托住两个肥大的奶子,「不能露脸啊!」

  李文财却愣住了,「啊?」

  「啊什么啊?你不是要拍照吗?拍呀。」

  「不是,姨,我是说我穿好衣服,我寻思你帮我拍两张搁足浴店里的照片儿,
我好发快手呢,我去,不是拍这种,你想啥呢。」李文财傻笑。

  「啊……行,行,这样儿啊……」现在轮到阿姨害羞了,脸上重新挂了红,
只是这次的红很纯洁,「你这孩子可真有意思。」

  李文财穿好衣服和裤子,和阿姨从橘色的小天地里出来,回到刚才让他糊涂
的地方,她帮他拍了正经的照片。

  李文财拿着手机打字,正在给自己的照片配上文案,露着半个奶子的技师阿
姨好奇地凑过去看,一缕发丝落在李文财的颈间,那场面淫靡又童真。

  【脸上沧桑,心里有伤,我本坏蛋,无限嚣张。】

  「你这配的字儿都是啥呀?」

  「哎呀,这叫社会语录!哎,对了,姨。」

  「嗯?」

  「你玩儿快手不?」

  「啥?」

  「就是你手机上有内软件不?」

  「昂……软件有。」阿姨被问得一头雾水,「啥意思呢?」

  「那你关注我一下子呗,我给你回关。」

  她觉得莫名其妙,但也觉得新鲜,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顾客。

  她刚掏出手机,李文财又发问了。

  「姨你手机上有拼多多吗?」

  「提不出来。」

  「啥?啥玩意儿提不出来?」

  「拼多多呗!」阿姨低头胡乱整理着衣服上的扣子,「那玩意儿我提过,我
邀请老些人了,老麻烦了,反正我是整不明白。」

  「嗷……我也是,我也邀请老些人了……」

  李文财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拼多多界面,自言自语道:「可是我这边儿显示还
有0.02元就提现成功了。」

  「嗯,那你慢慢儿试试吧,整不好哪天就成功了。」

  「姨,今天谢谢你。」

  在离别的关头,李文财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句话。

  「谢啥呀,姨也谢谢你照顾我生意!哎,下次来了还点姨啊,姨还给你优惠,
记住啦,姨是13号技师!」

  今天按的这回脚,痛失500 大洋。

  在足浴店被技师狠狠爆金币,这就是所谓的「沉了」。

  射完精的李文财神清气爽,他反复回忆着自己刚才和那位技师大妈尴尬的交
欢过程。越想越不对劲,他总觉得是花钱让那个姨给他强奸了。

  又或者说,这是一场无限接近于强奸的付费式一对一性辅导。

  今天他算是破处了,稀里糊涂、半推半就地破处了。他再也不是一个童男子,
他的老二也再也不是童子鸡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就算有,李文财也不买。如果他有买药的钱,他一定买美莎片。

             * * * * * * * * *

  躺在寝室的床上,李文财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的心里总觉得有点遗憾,如
果给他破处的是自己的心动女嘉宾就好了。

  「唉,东砸,我问你个事儿呗。」

  「嗯你说,啥事儿啊?」东子把手机功放的短视频按了暂停。

  「就是……」

  李文财犹豫了一下,「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去足浴店,他本来寻思按个脚
呢,结果又一不小心整了个内种……大活儿,当时我是直接给技师转的账,这种
情况,会被警察抓不?」

  东子听愣了,但马上就笑了:「放心吧,文财,指定不能抓你,你是个官儿
啊,抓你都不够人警察油钱的。」

  李文财松了一口气。

  「不抓你,抓你朋友。」

  「啥?!」李文财大叫一声。

  「抓你朋友,你激动啥?」东子一脸坏笑道,「你不是说你朋友找技师吗?
那跟你有啥关系啊?你紧张啥?」

  啊,我露馅儿了吗?他咋知道我那个朋友就是我自己呢?

  你个傻小子啊,说话说一半儿人称都变了。

  「但你为啥要直接给人转账呢,你带现金多好哇……唉,不对呀李文财,」
东子从床上坐起来,「你哪来的钱啊?昨天我让你陪我上网,你跟我说你没钱,
咋今天有钱整大活儿啦?你现在这么有条件吗?咋的该省省该花花呗?是这意思
不?」

  「我爸给我转生活费了。」

  「操,你挺有能耐啊,你用你生活费嫖娼,那你咋生活啊?」

  「我这不是嫖娼,我这属于是被人给胁迫了。」

  这一句话给东子整乐了,「咋啦,人技师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消费啦?」

  「嗯,差不多吧。她性骚扰我。」李文财翻了个身,背对着东子,「以后我
不整了,没意思……嗷,对了东子。」

  「说。」

  「从明天开始我刷你饭卡。」

  对于李文财这种穷逼来说,嫖娼的代价是什么?大概就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
间都要舔着脸求寝室里那几个爹把饭卡借他刷吧。

             * * * * * * * * *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李文财在学校周边溜达,昨天为了拍一段装逼视频可真
是损失惨重,他现在除了在大街上压压马路之外,真是不敢随便往莫名其妙的店
里进了。

  「奶茶在手,天冷不抖!」

  有一位胖嘟嘟的雪人在路边蹦蹦跳跳地拉客,没错,就是那个「你爱我我爱
你」的雪王,调皮的熊孩子跑到雪王背后狂拍它的脑袋,笑哈哈地拔腿就跑,结
果震得雪王跌跌撞撞,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李文财赶紧两步冲上去扶住雪王的身体,帮他站稳了。

  雪王对李文财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谢谢」手势,又送他了一个飞吻。

  「唉,渴了,买杯喝的吧。」

  说干就干,李文财大摇大摆地走进蜜雪冰城。

  「先生您好,请问要点什么?」

  「嗷,我先看看。」

  价目表让李文财陷入了沉思,他显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没钱!

  李文财真想穿越回昨天晚上,给自己的牛子暴打一顿。好在蜜雪冰城的服务
员不会问他要不要来个大活儿。他现在对这几个字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吭哧瘪肚了半天,他终于挑选好了性价比最高的梦中情饮。

  「那行吧,来杯这个柠檬水儿吧。」

  其实他本来想点莓果三姐妹的,但是小杯就八块,好贵啊!消费不起。

  我去,真无语,这老弟挑了半天就点杯柠檬水啊。

  店员露出职业假笑,「好的先生,一共四元,您扫这里就行。」

  「嗯。我能分着付吗?」李文财一脸诚恳地望着店员,一点儿不像是在开玩
笑。

  店员差点没喷出来。

  「啊?啥意思呢?」

  「昂……就是我微信给你一块二,完事儿支付宝再给你两块,剩下的花呗给
你。」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里不支持花呗。」店员依旧用职业假笑回应着,但
他有点快憋不住笑了,脚趾已经抠出了一栋芭比梦想豪宅了。

  「我去,那咋整呀?那我想办法凑一下子吧。」

  「好的先生,那麻烦您先站这边儿吧,让后边的客人先点单。」

  「嗷。」李文财挪了个位置,拿着手机往自己的兄弟群里喊话。

  「来,是兄弟的,都给我转一块钱。」

  东子给李文财转了五毛钱。

  李文财随即便开始对着手机发语音:「收到了收到了,谢谢东子,咱俩不愧
是过命兄弟,以后有事儿打电话,需要兄弟去平事儿吱声儿啊。」

  店员满脸黑线。他开始反思自己: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在蜜雪
冰城收银?

  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支付方法,组合支付!

  「先生这是小票,您拿好。」

  十八岁的李文财全款拿下了一杯价值4 元的蜜雪冰城柠檬水,未来可期。

           第六章:山多狐狸野遍地社会姐

  冷风萧瑟,当环卫工人把今年最后一批枯黄的落叶倒进垃圾车里,漫长的冬
季就要来临了。

  「喂,妈,咋啦?」

  「李文财,你新发的朋友圈儿妈看到了,但你那都啥穿搭啊?你上半身儿穿
个貂儿,下半身儿穿个露大脚脖子的紧身裤,害他妈穿个单鞋,你要下地插秧啊?
你不冷啊?现在什么温度你不知道哇?今天零下六度!妈昨天发你的文章你看了
吗?《冬天不穿秋裤的十大危害》。」

  「你懂啥呀,妈,人宇将军就这么穿。」

  「我不管你啥这将军,那将军的,那大冷天露个脚脖子那不是精神病儿吗?
妈不是上周给你优(邮)了两条线儿裤(秋裤)吗?你一次都妹穿(没穿)呐?」

  「妈,冷暖自知你懂不懂,我不冷,我不穿。」李文财的态度很坚决。

  「你这等你老了都遭老罪了,等你老前儿(老的时候)都得老寒腿!那五脏
六腑全都给你冻坏咯!」

  李文财不以为然,摇头晃脑地反驳道:「那五脏六腑都搁我上半身呢,关我
腿啥事儿啊?」

  「李文财你浑身都是零件儿啊?你能拆开啊?那腿就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吗?」

  「哎呀我不穿线儿裤!我那几个室友他们都不穿。东子他妈咋不让东子穿线
儿裤呢?」

  「那我哪知道啊?我是你妈,不是你室友他妈。李文财,你现在立刻马上回
寝室把线儿裤穿上再出门儿,否则妈现在就坐高铁去沈阳给你领走。」

  「哎呀你真烦人,我跟你一点儿共同语言都没有。」

  李文财赌气地挂掉了他妈的电话。

  你在沈阳名满江湖,你妈在葫芦岛让你赶紧穿秋裤。

  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奉天小摇子,你得抗冻,沈阳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

  普通东北人靠加绒秋裤和暖贴取暖,东北精神小伙则一个个都是天生反骨,
靠着一腔热血和江湖义气自燃。

  绝对不能当精神小伙里第一个穿秋裤的,那也太没排面儿了。

  听过希腊神话——阿克琉斯的脚踝吗?

  阿克琉斯他妈,也就是海洋女神忒提斯,为了让自己儿子炼成「金钟罩」,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将其倒提着浸入冥河。可惜,阿克琉斯被母亲捏住的脚踝却
不慎露在水外,成了他全身上下唯一的「死穴」。

  后来,阿克琉斯被帕里斯一箭射中脚踝而死去。

  要我说啊,应该直接让他穿越到现代,趁冬天的时候来沈阳当几天精神小伙,
保证他的脚脖子无坚不摧。

  回去再穿着紧身衣和豆豆鞋上战场,开战之前,先放几句狠话。

  你有啥实力啊?老弟?你要不服的话咱俩现实里碰一下子,你知道我太爷爷
是谁不?我太爷爷是宙斯!小逼崽子,你去打听打听!

  不费吹灰之力,特洛伊战争直接轻松拿下,回老家之后给他的神仙亲戚们来
几句社会语录,再跳一段社